江渡彻底愣住,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刚刚魏清越揽了下她的肩膀,他的语气熟稔,好像她是他的女朋友。
就是那种校园情侣,偷偷谈恋爱,但又总会被人发现的少男少女。
江渡僵硬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那个男人对魏清越打断他的好事显然不快,恶狠狠瞪了男生一眼,楼梯那,重新发出吱呀响声,是老板下来了。
男人见状,匆匆离开,魏清越立刻转身走到老板跟前说了些什么,留江渡一人依旧大梦不醒似的傻站在那儿,她耳朵烫的难受。
等魏清越的目光再度投过来,江渡连忙避开了,手一伸,装作在那里找书。
老板把她要的书,给了她。
魏清越是来买打口碟的,他付了钱,转身看了眼在自己身后排队的江渡:“回学校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男生非常坦荡,可老板的目光却大有深意地往江渡身上扫了扫,江渡担心对方误会她跟人早恋,一脸窘迫,慢半拍似的,没说话,只点了个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冷风冷雨,瞬间扑打到脸上,天色向晚,远处天际线仿佛堆叠了层层墨苔,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那个变态都那样了,你为什么还盯着他看?”魏清越微微转着伞柄,一脸不解,他真的没办法理解女生的脑回路。
江渡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她无辜地抿了下唇,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魏清越言简意赅告诉她:“这叫露阴癖,以后离这种猥琐变态的人远点儿,发现苗头不对,别跟他起冲突,赶紧跑。”
哪三个字江渡都没搞清楚,魏清越看她那个表情,一字一字说:“暴露的露,阴险的阴,癖好的癖,你不是语文成绩挺好?不难理解吧。”
一时间,了悟、难堪、后怕、恶寒……很多种情绪齐齐在胸□□开,江渡不由自主攥紧了伞柄,另只手,牢牢把书捂在前胸,不可思议地看向魏清越。
“可是,我并没有看的很清楚。”她脑子短路,不知怎的说了这么一句。
魏清越先是诧异一挑眉,随后,忽然就不怎么厚道地笑了:“你还想看清楚?想什么呢。”
空气新凉,女生的脸本来是冰白冰白的,此刻意识到失言,成了虾红,轰轰焚城。
她紧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个书店经常有成年人来,鱼龙混杂,你以后来,最好和同学一起。”魏清越提醒她,又看看天色,“回去吧,快该上晚自习了。”
“谢谢你。”江渡终于想起应该道谢,魏清越回头,伞檐雨珠滴落,男生的面容模糊不清,只能听到他清爽音色,“不客气,暑假你不也当了回女侠?”
声音里带点调侃的笑意,传到耳中,就成了个微笑,她忽然发现,魏清越的头发似乎长了很多,他并没有剪发的意图,人像一幅疏狂的乱草。
地上有小水洼,折射着昏昏的灯光,江渡一脚踩进去,溅到魏清越裤腿上,两人皆浑然不知。
学校门口长街卖小吃的摊位还在,热气腾腾,雾茫茫的一片,魏清越转身,对一直在身后踩他影子的江渡说道:
“请你喝杯粥?我看你哆哆嗦嗦的。”
江渡一下又窘的不行,我哪里哆哆嗦嗦的了?
一杯热粥很快递到手里,暖暖的,从手心走到心底。天气乍冷,魏清越只穿着件薄长袖,他不怕冷似的。
“暑假的时候,那群人……”江渡舌头发僵,想没话找点话题。
魏清越闻言看过来,无所谓说:“那件事啊,你不是也做了笔录?职高的混蛋管我要钱,老子的钱是那么好坑的?”
他说这话时,戾气很重。
江渡被他这副口吻弄得心狠狠一跳,默然不语,脑子里却是男人一脚踹得他踉跄。
“那个人为什么打你?”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问。
魏清越立刻化身薄薄的一枚刀片,眼神冷淡:“你是说魏振东?”两人倒默契,他知道她问的谁。
啊?听起来像是一家人,可他这么直呼其名,江渡看他一眼。
“你既然都看到了,告诉你也没什么,那是我爸,至于我被人勒索为什么他还要打我,说实话,我不知道。他打我不需要理由的,”魏清越说到这,脸上是嘲弄的神色,是对魏振东,更是对自己,“想不到吧,有人常年考第一还要挨家长揍。”
江渡完全沉默了,她静静望着他。
雨打在伞布上,清脆作响,整个世界在水幕中浮浮荡荡,有种随波逐流的感觉。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江渡觉得说什么安慰的话,都很苍白,她只好做出这样的承诺。
魏清越笑笑,不置可否,反而说:“打听别人的私事,其实很不礼貌。”
江渡果然是个尴尬表情。
“是凑巧被你看见了,你又问,我才说的,不过我不喜欢跟别人说我的事,没意思。”
江渡觉得喉咙里堵了点什么东西,她莫名想哭,低低开口:“对不起。”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无形之中把魏清越得罪了。
风不小,吹动着女生的额发,她看起来手足何其无措。
魏清越还是淡淡地笑,说:“你先走吧,我过会儿再进。”江渡犹犹豫豫地看了看他,不远处,是一排店面的霓虹招牌,红的,绿的,紫的,灯光明明灭灭,衬的男生一线身影显得孤绝。
“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气?”江渡虚弱地问道,“真不好意思,我就是一时没怎么过脑子问了。”
“嗯?”魏清越扬了扬眉,像是觉得好笑,“没有,我们也算认识一段时间了,我有说生你的气?”
江渡垂了目光,盯着地上散落的光,也“嗯”了声。
“放心,我没那么小气,”魏清越的声音里又有了笑意,他的脾气不可捉摸,说差很差,说好也很好,此时此刻逗了逗江渡,笑眼下是幽幽深深的流光,“你别跟受气包一样,我只是烟瘾犯了,得找个地儿,看,你不是还知道我这个秘密吗?”
男生抬手,顺着额头往后捋了把头发,这么一霎,有着说不出的意气勃勃。
江渡心里扑通扑通的,吃了百香果的感觉,又香又甜。
她极力克制着想要翘起的唇角,点了点头,想说句“那我先走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撑伞离开。
回到教室,心依旧杂杂跳乱一片,好大一会儿不能安静下来。王京京又在偷吃零食,还分给后面男生,她问江渡要不要吃,江渡却数次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王京京往嘴里丢薯片。
“你还要给那个谁,写信吗?”江渡为自己的小心机感到羞耻,她装的很平静。
王京京立刻会意,想起什么似的,往抽屉里翻了半天,犯病一样,忽然又来了精神:“你不说我都忘了,写!把这沓信纸写完,你上回跟我说,那个什么来着,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对,就这个,就冲这个信纸钱我也不能浪费了!”
“这么厚啊!”江渡红着脸装作抱怨,“也行吧,我当练笔了。”
雨声不停,学校笼罩在一片秋意之下,风声也跟着萧萧。
她知道有些东西写出来就好了,写出来,她就可以心无旁骛地继续学习,仿佛,魏清越看不看的到都可以不去计较。
“见信好。
在公示栏看到了你的名字,第一名,恭喜你。可能这样的荣誉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对于我们来说,是发自肺腑的羡慕,我相信,你一定前途似锦,有着最光明的未来。
上面写的好像很官方的语气,抱歉抱歉。
今天下雨了,有点凉,我觉得应该多穿点衣服,才不容易生病。我本来不太喜欢这种秋雨肃杀的时令,但今天莫名高兴,觉得雨很可爱。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雨声落在学校车棚上,声音会更响,我是指和落在地上作对比(回教室的路上,路过车棚那边,突然发现的)。
上封信,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没看到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我把我想跟你说的,都记录了下来。虽然不是名家手笔,但能够记下来的那一刻,对当事人来说,就是永恒了。
我今天有些感慨,想说给你听听。
好像高中生涯并没有太重要的事情,除了学习,在老师看来,或者家长看来,我们的情绪像是无病呻吟,少年说愁。我想,其实不是这样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辛苦,不为外人所知,就像我从不觉得一个人如果因为巨大的痛苦去自杀仅仅是因为懦弱。有时候,大人,甚至是同龄人低估了一个人情绪的复杂,而令人倍觉孤独,我写这些,绝不代表我是一个悲观的人,其实我是想说,无论一个人目前在承受着什么,只要他还拥有健康的身体,敏锐的思维,就应该再清点清点他手里目前拥有的东西,而不至于那么难过,从而树立生活的信心。
抱歉,我觉得自己讲的又很师长味,希望你不要觉得我是个老学究才好。
那我说点别的吧,我现在给你写的每个字,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排在学习之后第二重要的那种程度。只要能写出来,我就很高兴很高兴了,希望你一切都好,是我今天的心愿。这句话,不会失效,不会像药片不会像食品,有期限,它是无限的。
雨还没停,我虽然不喜欢秋雨,但很喜欢枕着雨声入睡,这场雨要是下一夜就好了。对了,请问,你能看到窗外图书馆附近的那棵树吗?我这边窗户可以看到,影影绰绰,每次晚自习从那边过,明知道是树,可我总是会以为是个人,吓一跳,我真是太傻了。
说到这个,我想起有一次在家也是,半夜去卫生间,客厅挂着一件家人的大衣,迷迷糊糊我以为那里站了个人,可把我吓坏了,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搞笑。
不知不觉,又写很多废话,我总是提笔就犯这种毛病,写东西像泛滥为患的一条河。
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二封信,祝好。”
信是晚自习第一节 下课送去的,为此,林海洋还讹了王京京一瓶运动饮料。
密雨斜侵,班级门口栏杆上挂满了黑灰色为主的雨伞,玻璃黝黑处,映着学生们三两剪影,江渡就那样心思澄净地坐着不动,信写好了,像是某种使命完成,因为完全不抱任何希望,所以,反而下节课可以一头扎进学习。
林海洋跟魏清越不熟,不过,男生么,彼此之间说话向来比较直白,好沟通,直接敲一班窗户,等有人拉开了,说:“帮忙喊下魏清越。”
男生很快出来。
“你的信。”林海洋递给他。
默认魏清越知道是谁写的一样。
魏清越拿在手里,垂眼看了看,和上次在阳台看的那封,是一样的封皮。
他晃了晃手中的信,问:“谁写的?”
林海洋这才恍然大悟:魏清越不是一般人,信太多了,他肯定早把上一封忘九霄云外去了。他就说么,王京京是做无用功,这些女生就会花痴魏清越。
“二班王京京,哥们儿,不知道是哪个吧,我指给你。”林海洋贼拉热情,魏清越却淡淡的,陌生的姓名,他没有认识陌生人的兴趣,“不用了。”
“就坐窗户边……”林海洋话到嘴边,忽然打住,王京京正贼头贼脑在走廊尽头往这探看呢,他乐了,手一指,“她,她给你写的。”
走廊尽头,一群女生,魏清越掠了一眼,根本没看清谁是谁,说句“谢了”,转身走进了教室。
学霸就是学霸,总是这么个性,林海洋吊儿郎当回去又调侃王京京,两人在教室里打成一团。江渡没说话,她静静趴在了桌子上,发了会呆,在第二节 晚自习铃声响起后放空自己的脑袋,开始认真做资料。
秋雨绵绵,一直不停。
梅中很大,教学楼到宿舍楼有一段距离,晚自习结束是十点,人群往热水房方向涌,路灯一长串,迤逦朝前,道路上到处是撑开的雨伞。
魏清越没急着走,一个人,在空了的走廊窗口,看那封信。
雨声就在耳旁,他当真顺着窗户的方向往外找图书馆附近的那棵树,黑蒙蒙的一团影子,那么高,怎么看也不像人。
食堂里有人在吃夜宵,天猛然变凉,人特别容易饿,尤其是青春期还在长身体的中学生,胃口奇好,有的人在这几年里非常难看,吃的粗粗壮壮,是大家不堪回首的颜值低谷期。大部分人本来就长的半开不开,所以,这个时期能长的很好看,一眼夺目,是很难得的。
江渡的外婆会炒甜辣酱,她一瓶,王京京一瓶。林海洋在食堂见过两人拿炸鸡腿蘸酱吃,他尝了一回,上瘾似的厚脸皮问江渡要。打完水,三人就围在那里用热乎乎的馒头蘸酱,林海洋嘴巴好大,一口下去,半个馒头就没了。
他可以一顿吃三个馒头,那就是……六口,江渡在心里做奇怪的算术题,王京京却一直在骂他:
“你好不要脸啊,瓶子这么小,你戳几回就给我们戳完一瓶,损不损呐!”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酱是江渡的,又不是你的。”
“你有种别吃我的啊,我这瓶是江渡外婆给我的,你干嘛还戳我的?”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交锋,林海洋忽然大叫一声:“魏清越!王京京请你吃酱!”
这话出口,心跳停止的是江渡,她不由抬头,食堂入口那里果然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灯光里,明暝分际,男生正在收伞。
林海洋眼可真尖,王京京啊啊啊地直捂脸,坐在那,一撅一撅的,她是真的有点害羞,让男神看见自己在这吃馒头蘸酱,怪怪的。
倒是魏清越,比他们想的要落落大方,走近时,往这边看了看。旁边,王京京有点手忙脚乱地说:“哎,魏清越,你也来补充能量啊,要不要吃酱?”
江渡嘴巴发僵,本正咀嚼的动作不由慢下来,越是有人,她越是没勇气抬眼看魏清越,只盯着玉黑玉黑的玻璃瓶看。
“谢谢,我不太习惯吃这个,你们慢用。”魏清越这话是看着王京京说的,王京京,她就是王京京,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实在难能把她的样子和那两封信联系在一起。
而一旁,坐着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女生连脸都没抬,腮微鼓,像正在吃东西,魏清越忽然觉得她很逗,这么快就装看不见了。
食堂窗口开放的不多,魏清越随便买了点东西果腹,吃穿方面,他都不是那么在意,魏振东什么都讲究,他就什么都随意。
外面雨大了一阵,林海洋开始在那唱《冷雨夜》,嗓子跟破锣呢,两句音就劈叉了,王京京烦的直堵耳朵,江渡却认真问他:
“你唱的谁的歌?”
“Beyond的,主唱是黄家驹。”林海洋说了个江渡很陌生的名字,小女生大都喜欢周杰伦,黄家驹这个名字听起来带着旧旧的气息,再问下去,果然,才知道是香港一个摇滚乐队,主唱在她们这代人两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难怪不了解。
林海洋把MP3掏出来,耳机递给江渡,笑着说:“不过这首是黄家强原唱。”
耳机戴上,前奏一响仿佛真有泠泠雨珠滚落,江渡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首歌。
几人在讨论香港歌手,不觉间,魏清越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林海洋跟王京京都没在意,江渡注意到了,他买好东西直接从那边走掉,一眼也没往他们这边看。
我想和你分享这首歌,江渡默默地想,回去路上,灯光下雨丝蒙蒙像细密的针,她怔怔看了一路的雨,知道魏清越应该没有看那封信。
学校的桂花谢了,天更冷了,也黑的更早了。日子那么一天天的过,谁也没对那封信抱过期待,等到期中考试一过,大家纷纷惊觉原来时间可以这么快,转眼间,高一上学期过了一半多。
这么算的话,好像高三很快迫在眉睫。期中考,江渡名次不升反降,两名也很心疼,明明用功程度和之前一样,班级两名,年级掉的就多了些。
公示栏那,魏清越还是耀眼的第一名,特别稳。他每科分数都牢牢记在江渡心里,差距很大呀,女生难免有些郁闷,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荒唐地拿自己跟魏清越比,要比,也得是张晓蔷那种成绩拿他当坐标吧?
周末回家,跟外公外婆说了期中考的事情,外公在洗鱼,厨房飘着淡淡的鱼腥味儿,垃圾桶里一团血污,江渡蹲在旁边帮忙剥蒜。
“胜不骄,败不馁,名次有起伏很正常嘛,再努力就好喽!”外公开始剁鱼头,中气十足,灶台上放着早秋从老家花椒树上剪下的花椒,江渡“嗯”了声,拈起两粒,放在鼻子底下轻轻地嗅,那里面有节气的味道。
外婆在客厅串红辣椒,他们住一楼,门口有个小菜园,种了些蔬菜,吃不完会送给邻居。听祖孙俩说成绩的事,便和老头子商量起给江渡补课的事情。
好贵的,这是江渡的第一反应,她不想补课。但数学和物理确实有点瘸腿,不过她想选文科,物理补习太浪费了。
“数学总要补一补的。”外婆说。
江渡望着那串红辣椒,没下定决心:“高二数学文科会简单些吧,说不定,会好起来。”
“未雨绸缪啊,”外婆把围裙一解,“咱们数学又不是很差,补一补更上一层楼,说不定是你哪块没打通,这一通,就起来了。”
老人还做了个搞笑的动作,江渡也跟着笑。
一家人商量了一顿饭的功夫,决定寒假给江渡请个一对一的数学补课老师。
辅导机构所在的写字楼在市中心,可以试听,外公带着江渡先去看看情况。上电梯时,发觉有个背吉他的少年还差几步就到电梯门口了,江渡连忙按住按键。
男生穿那种连帽卫衣,半个脑袋都在帽子里,肥肥阔阔的牛仔裤是一种旧颜色,看起来,嗯,很酷,江渡在他进来的那一刹那间脑子里冒出个大家都很爱说的词。
“谢谢。”男生道谢,连头都没抬。
电梯门缓缓关上,空间狭窄,江渡一下愣住了,她是从声音认出的魏清越。
写字楼有个乐器行,魏清越是来买一些小物件的。
江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站在一角,外公就在身旁,她必须得表现的自然,如果要打招呼,也得看起来是最普通的校友关系。
但其实,两人本来也就是这种关系。
天气凉,江渡嗓子不是很舒服,一阵痒意袭来,她想咳嗽,又怕惊动魏清越,因此,像只小猫似的捂着嘴巴吭吭两声。外公突然喊她:“江渡,感冒了吗?”
哎……
她一下就慌了起来,果然,前面魏清越转头,他把帽子往后一扒拉,露出长了的头发,些许凌乱,但意外的……看起来很好看,她喜欢他的头发。
江渡尴尬无比地挤出丝笑,手抬起那么一点:“嗨。”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打招呼,嗨什么呀,但同学们偶尔在街上碰到,都是这么“嗨”一下的。
外公意外地看看两人,显然是没想到电梯里后进来的男孩子江渡认识。
电梯门开了,魏清越和祖孙俩在同一楼层下,他比她自然坦荡,笑了笑:“这么巧?”然后,顺便跟江渡的外公也打了招呼,外公快人快语,直接告诉魏清越,江渡是来找补习老师的,又问他是不是也想补课。
她立刻讪红着脸,扯了扯外公的衣角,不自然地说:“这是我们学校第一名。”
话说出去,很快后悔,长辈都是这样,如果要是让你的长辈知道你同学是第一名,那么后续连珠炮似的什么“真厉害”“你看看人家都怎么学的”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定会不绝于耳。
外公虽然没那么夸张,不过,他冲魏清越竖了大拇指,笑眯眯地说:“江渡,得多向同学请教啊,学习得法,事半功倍。”
魏清越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很快,他说:“我先过去那边,再见。”
“再见。”江渡僵僵地摆了摆手,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悄悄回落,她不怎么敢看外公的眼睛,唯恐老人看出什么端倪,一边走,一边说,“外公,我跟魏清越不是一个班,不熟,所以进电梯没好意思打招呼,您还让我多向他请教。”
外公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同学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
这句话,听得江渡又笑了,这种话好像是小学老师爱讲的,她说:“天天一堆人去请教,那人家还要不要学习了?”
试听的时候,外公就先回去了。小时候,她上兴趣班,外公最开始骑着自行车送她,接她。她穿着小裙子,长筒袜,鞋子上蝴蝶节随着风一颤一颤的。后来,她自己可以坐公交,如今都是高中生了,做什么事如果是第一次的话,外公还是会坚持送她。
所以,没有爸爸妈妈,似乎问题也不大。
她没想到今天会一巧再巧,下课休息时,在卫生间附近又遇到魏清越。
今天简直是被幸运之神眷顾,江渡屏住了呼吸。
“你怎么总喜欢装看不见?”魏清越笑了,眼睛一闪一闪的。
是因为喜欢,才装作看不见的,江渡怔怔的,随即回神,连忙慌乱解释:“不是的。”
说着,女生攥了下衣服。
“开个玩笑。”魏清越往她身后探看了几眼,“在这补数学?”
江渡点了点头,忍不住问他:“你呢?我看你背的像吉他,你学乐器吗?”
”
“无聊学着玩儿。”
“你会的东西真多。”她小心赞美着他。
魏清越一脸不在乎:“玩玩而已,也没玩多好,打发时间。”他说话总是这样,一切都很轻,如羽毛,好像对他而言就没有重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
“我觉得你一定弹的很好,就像学习那样,比较游刃有余。”江渡尽可能让自己显得会聊天一点,他说上句时,心里早紧张地在酝酿思索自己下句要接点什么。
魏清越笑笑:“就那样,随便学学。”
有一些成绩好的同学,最讨厌别人说自己用功,或者,是被发现在用功,他们总是说考的不好,复习的不好……然而,一到考试成绩出来,一如既往地好。魏清越从不说违心的话,他不谦虚,也不自夸,有什么说什么,不用刻意去证明,江渡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真奇怪,他说什么江渡都相信。
“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还得补课。”女生矜持地说。
魏清越一副情绪极其平淡的样子,漫不经心的:“数学有什么好补的?翻来覆去那些东西。”
江渡被他说的很不好意思,好像,她是头猪似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了。
魏清越终于意识到自己措辞欠妥当,他只好笑笑:“没说你笨的意思,可能,”他稍微思考了下,“你还没开窍。”
男生低头看看手表,“我得先走了。”
她没奢望时间能停留,流逝慢些就行,江渡克制着情绪,扯扯唇:“嗯,再见。”
魏清越本来都转身了,忽然又扭头,喊住她:“江渡。”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喊名字,江渡觉得心口立刻爬满了细细密密的一股疼痛,被牵扯着,她不知道怎么感觉如此强烈。
努力镇定回头:“还有事吗?”
“那个王京京……”魏清越只是心血来潮想问这个,话到嘴边,仿佛被风吹散,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你的作文又被语文老师拿班里念了。”
江渡只好抿了抿头发:“其实,我作文没那么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魏清越欲言又止,眼睛眨了眨,他突然话锋一转,“学校图书馆前面的那棵树,晚上看起来像个人杵在那儿,你留意过吗?”
心跳骤然失控,猝不及防,江渡连眼睛都忘记眨动,他知道了什么?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两人目光碰触,像蜻蜓轻轻点过水面。
她极力装出疑惑的表情,可声音微微发颤:“树?图书馆附近有树?我好像没注意。”
“是吗?”魏清越说不清听到这个回答是什么感受,微妙的,模糊的,没有词能准确表述,他无声笑笑,转身离开。
男生最终进了电梯,江渡在原地愣怔片刻。忽然,一口气跑到窗户那儿,两只眼,定定往下望去,她在等待一个身影。
很快,男生的连帽卫衣,牛仔裤,还有背上的吉他,清晰映在眼帘。江渡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团身影移动,毫无压力的,也不用顾忌谁的目光,像自由的蔓草,可以没有边际地生长。
他路过喷泉,再转过花坛,走到树下去推单车,顺着台阶直接骑下去,颠了几下。那边有红绿灯,一二三四……江渡在心里默念,魏清越等了十七秒的红灯,他去了对面,路两边种着合欢树,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滚滚车流中,再也不能辨寻。
江渡忽然就转过身,靠在了玻璃上,两手空空。
魏清越头发长的已经超过了学校的标准,班主任委婉提醒他,你该剪头发了。
他发质非常好,乌黑透亮,蓬蓬松松的,远远望过来参差百态。魏清越去一家小店理的发,那种十块钱一次的,很简便,随意修一修,没怎么剪短,看起来有种90年代港星的风味。
男生有件铁锈红衬衫,复古款,配着夹克衫,像美丽的仙人掌,他这个样子,在学校里特别招摇。因为同龄人没这么穿的,老师见到他,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魏清越是第一名,他父亲又是当地有名气的企业家,经常赞助学校,会偶尔上新闻的那种。对他的特立独行,老师们基本上睁只眼闭只眼。
直到,他在阳台抽烟,被宿管阿姨突击检查发现,阿姨看他那个打扮,又见他生的俊,断定是个不好好学习只知道谈恋爱的熊孩子,苦口婆心教育。
当时,午后分明,太阳明晃晃的,可风又干又冷,吹的他头发遮目,间或露两只峻峭的眼,如浮云蔽日。阿姨睨着他,恨不得把他那一头头发给绞利索了。
他在阳台挨训,对面女生宿舍就是在这次发现原来一班魏清越住这层的。大家都挤在阳台上看,兴奋议论:“是魏清越啊!”
说也奇怪,同学们不去议论哪个漂亮女生穿了什么漂亮衣服,反而关注他。魏清越经常不穿校服,他的发型,他的衣服,都会成为同学们背地里的焦点,女生们一致认为,第一名其实相当骚包。
那她们可误解魏清越了,他永远是看什么顺眼买什么,爱怎么穿就怎么穿,他不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一点这样的心思都没有。
王京京一直盼着对面男寝能有个人模狗样的家伙出现,可惜一直没有,阳台飘满男生的衣服,有人穿那种破抹布般松垮的内裤,也在那飘,女生们无意瞥见忍不住吐槽,居然还有大红色的,这更叫人晕眩了。
她拉着江渡,饶有兴趣地趴栏杆上看魏清越,阳台上,是女生们嘻嘻乱笑的声音,江渡的目光混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里,难得坦然,她静静看着他,眉眼弯出小小的弧度。
仔细算,自从升旗手轮换到其他班级,她见魏清越的机会就约等于无了。每次从一班过,她想装作无意瞥进去一眼,可太快了,快到根本分辨不清他人在不在,江渡就只好心虚地收回目光。
原来,一墙之隔,想碰见也是那么难。
女生们都穿上了毛衣厚外套,冷空气三天两头拜访,怕冻的,薄款羽绒服都上身了。魏清越衣服永远穿的少,他还穿衬衫罩一件洗到发白的牛仔外套,像不知冷热。
张晓蔷在隔壁阳台,跟江渡寝室离的近,两个宿舍的女生就这么伸着脑袋交流起来,说的是魏清越,什么哪班女生又在追他了,什么他长的真扬洋气啊,什么他好个性啊,乱七八糟说一通,张晓蔷忽然说:
“你们真是小看他了,魏清越是有大志向的人,要出国深造的。而且,他可不是什么故意耍帅装酷的人,那太幼稚了。”
嘈杂人声静了一瞬,都知道张晓蔷跟他交情匪浅,初中同学,可以跨班问题的那种,好像张晓蔷也更有资格评价魏清越,而她们,永远对他处于最浅薄的想象之中。
江渡觉得心一下被揪起来,皱巴成团,全神贯注地希望张晓蔷能多谈论点他,她们所不知道的魏清越。所有的空气都凝滞,所有的风声都多余,她只想听清楚张晓蔷嘴里的每一个字,关于他的。
很快,希望落空,张晓蔷显然点到为止,像是要为他正名,但偏偏不愿意往深里说。一阵淡淡的惆怅,忽然从心头过,江渡失神看着张晓蔷的模样,落在陈慧明眼里,她在大家散去时,告诉张晓蔷:
“寝室长,我觉得江渡好像有点嫉妒你。”
话张口就来,陈慧明记得当初王京京骂她的每一个眼神动作。
张晓蔷微微一愣,随即笑着问:“什么?”
“你说魏清越时,她一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你,反正怪怪的,”陈慧明有点讨好地看着张晓蔷,“你成绩那么好,爸爸妈妈又厉害,其实被人嫉妒也正常。”
“可能是你想多了吧,我说魏清越时,大家都盯着我看,是吧?”张晓蔷很含蓄,心里明镜儿似的,她当然也记得陈慧明跟江渡王京京闹过矛盾。
陈慧明一下闹个大红脸,讪讪的,只好补描:“那可能真是我想太多了吧,你说的对,太多人喜欢魏清越了,王京京都跟他写情书呢。不过,魏清越肯定看不上她。”
张晓蔷笑了笑,没再接话。
“寝室长,元旦汇演你报节目了吗?”陈慧明还在没话找话,气氛怪别扭的,她又发问。
张晓蔷点点头:“报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刷。”她不光报节目了,而且,拉着魏清越,她知道魏清越玩乐器,两人在一起表演个节目,还是很有意义的。多年后再回望,这是青葱岁月的一截光,属于她和魏清越的。
与其说是喜欢魏清越,不如说是欣赏他,张晓蔷从小到大循规蹈矩,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她事事都很完美,几乎从不犯错,是标准的模范生——成绩优异,团结同学,热爱劳动。魏清越从来不是,他是成绩好的那群人中的异类,大家其实是羡慕他的,只要跟他做过同学,谁都没办法忽略魏清越。
这个年纪,正是自我迅速形成的时期,每个人都想与众不同一点,或者说,觉得自己很特别。等多年后回看,其实很多人的青春都是这样的,内心跌宕起伏,心思细腻多变,等被社会毒打够了,那些东西褪去,自己都惊讶曾经的模样。青春可真好,只是太多人身在青春时反而不自知,仓皇惊叹时,已经老了。
魏清越没想过与众不同,只不过,他的存在已经是独一份。宿管阿姨找到一班的班主任,班主任只能无奈地笑,说会好好教育他。同寝室的男生则在说那些女生,嫌她们花痴,见到魏清越跟追星的呢。男生之间也是有微妙酸气的,比如,魏清越经常收情书,各种礼物,什么一玻璃罐的星星、巧克力、手工小饼干,CD,尽显女生们精巧的心思。这些,都是属于魏清越的,男生们在吃他丢过来的食物时会半真半假开些酸不拉几的玩笑,不过也没太当回事。
下午到教室后,王京京那三分钟热度又上来了,她嘟囔着嘴:“哎,好希望魏清越能回信啊,好想知道他会怎么写回信啊!哎,哎……”一唱三叹的哎个不停,其实,有段时间没给魏清越写信了,他不回,谁也没法子。
尤其是,十一假后一直到元旦,这中间整个十一月和十二月都无假可放。王京京觉得无聊了,一人无聊,就想发.骚,这是林海洋那个臭不要脸的说的,江渡第一次听到时,完全惊呆了。
但又莫名佩服林海洋把粗鄙之语说的倒也那么……契合青春期?
王京京旧事重提,不知怎的,后头林海洋简直长了驴耳朵,凑上一双笑眼,问两人又在商议怎么花痴魏清越吗?
“关你屁事!”王京京口头禅就是这句,她跟男生们的关系都很好,打成一片,是除了张晓蔷外,也很受欢迎的女生,她男孩子气,性别在男生看来比较模糊。
打打闹闹的,陈慧明默默往她们这边看了又看,女生嘴角是个轻蔑的笑意,王京京是个傻缺,江渡爱装柔弱,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狗比好朋友。
因为临到周末,又加上马上过元旦,人心浮动,大家都不太能静的下来,班委会商量着怎么布置教室,谁主持,串词怎么写,音响什么的找谁借……只有江渡安安静静地伏在小山一样的资料后,开始写信。
她想在信中和魏清越提前说一句“新年快乐”。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小的心愿。
“江渡?”张晓蔷过来找她,吓得江渡浑身一僵,脑子都像锈住了,笔一停,下意识地拉过本地图册遮住了信纸,她很不自然地笑笑,张晓蔷当然看到了她这么一副诡异的反应,不过,她没打探别人隐私的爱好,眼里写满热忱和坦率:
“你帮咱们班元旦晚会写个串词吧?”
江渡一愣。
张晓蔷笑了:“瞧我,都忘记问你了,你打算报节目吗?”
江渡轻吁口气,她摇摇头:“我什么都不会,五音不全,四肢僵硬。”
这话逗的张晓蔷哈哈大笑,牙肉都冒出来了。她往外瞅瞅,说:“你跟我一起去买气球吧?正好我跟你聊聊都有哪些节目,串词咱们怎么写。”
江渡想拒绝,她其实不爱参与这些活动,当个观众就好了,无奈她是大家心中作文第一人,这种文艺活动,她当然得出面。
天黑的早,校门口小店灯火通明,生意最近好到爆。梅中那么多班级,除了高三,都因为元旦将近刺激的一身劲。店里挤满女生的身影,两人混迹其中,眼花缭乱的装饰品,还有震耳欲聋的舞曲,张晓蔷跟着节奏晃了晃身子,随口问江渡喜欢哪个华语歌手。
“我没固定喜欢的,最近喜欢黄家驹。”她也很真诚地回应着张晓蔷,“你呢?”
张晓蔷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想到什么,她说:“我喜欢朴树,他很独特,不是吗?我喜欢特别的人,那种从不随波逐流的人。”
不知为什么,女生说到这句话时,笑容更加明亮,像耀眼的星。
想夸赞对方两句,可江渡不怎么擅长说这种话,顿了顿,才憋出一句:“我觉得你也挺特别的。”
“是吗?真巧,我对你也这个感觉,哈哈!”张晓蔷又笑了起来,她这么一说,江渡反倒不好意思了。
两人从店里出来时,饭摊寥落,热气安静地袅袅直上,这个点已经不是学生吃饭的高峰期,一家卖炒面的大棚里,灯光昏昏,坐着个大口吃面的男生。
“魏清越!”张晓蔷忽然出声,江渡跟着一怔,她抬头,果然,男生的目光投了过来。
期待许久的偶遇,就这么突兀发生,可是,江渡的第一反应竟是自己如此多余——魏清越跟张晓蔷才是熟人。
“要不然,你先回去?”张晓蔷体贴地问江渡,她手里的气球,理所当然地塞给江渡,在她的认知里,江渡和魏清越没什么交集,也许会尴尬。
她出于善意让江渡先回教室。
这样的善意,让江渡瞬间掉进苦涩的沼泽,她有些慌乱,但借着夜色掩饰的还好:
“嗯,那我先走了。”
她竭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多看几眼的欲望,挺直腰背,头也不回地往学校方向走,身后,传来隐约的人语,她知道两人开始说话,但听不清说的什么。
真可悲,江渡沉默地走到校门口,门口墙面投下阴影,她站在阴影里,这才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距离有点远了,只能看到棚下忙碌的老板闪过的身影,还有那口铁锅,底下火花四溅,然而,没有看到魏清越,这种感觉,好似那火花熄灭在了手心,温度尽失。
她怅怅地转过身,走出阴翳,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教室里比较乱,江渡进来时,她看到陈慧明站在自己的座位边,手里拿着什么。
一瞬间的功夫,江渡觉得全部的血都涌到了脸上,她几乎是失控地跑过去,一把夺过陈慧明手里的东西。
不是信,只是陈慧明把她的一本资料蹭掉了而已,可她不知前情。
江渡动作明显粗暴了,她满脸通红,心还在铿锵有力地冲击着胸口。陈慧明吃惊地看着她,后面有几个男生也看到了这一幕。
“至于吗江渡?”陈慧明满脸的不高兴,嘁了声。
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完全控制了江渡,她声线都变了:“你随便拿我东西做什么?”
“什么呀?”陈慧明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我不小心碰掉了,这不捡起来了吗?你干嘛呀,芝麻大点的事儿还发起火来了?你哪只眼睛见我随便拿你资料了啊?”
“江渡,”后头班长出来打圆场,“陈慧明说的是真的,我看到了,你可能误会了。”
江渡觉得难堪极了,嘴巴张了张,想说句“不好意思”,可陈慧明已经冷笑开口:“你不是平时看着挺柔弱,嗓门这么大的啊?”
说着,用一副“你可真够虚伪”的表情对着江渡。
王京京不知跑哪里去了,如果她在,肯定一场恶战。江渡自知理亏,没反驳,只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真是,就会装淑女,”陈慧明抱怨起来,“凶什么凶,跟男生说话是林黛玉,跟女生说话就是机.关.枪。”
“行了,陈慧明,一点小事说清楚不就行了吗?大家都是同学,以和为贵。”班长出面制止了她,陈慧明相当不服气,瞪班长一眼,她对这种和稀泥的态度非常不满,“谁会装你向着谁是吧?”
班长一听,也不高兴了:“你说什么呢,就事论事,我怎么就成你说的那样了?”
陈慧明不想跟班长吵,黑着一张脸,回到座位上把自己的书狠狠一摔,教室静了一瞬间,再回神时,陈慧明已经赌气跑出了教室。
顶头迎上张晓蔷和魏清越并排而来。
见她神情有异,张晓蔷喊了她一声:“陈慧明,你怎么了?干嘛去都快上课了。”
陈慧明倏地红了眼,步子一停,说:“我不小心把江渡的书碰掉了,我都捡起来了,她不管青红皂白就冲我发火,厉害得很,班长还偏心她。她这人真恶心,就会在男生面前装楚楚可怜,我知道,男生就喜欢她这种会装的,我不会装,只有被排挤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