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的那个强大的领导,一定是那个最孤独的人,最多病的人。
我曾出过本书叫《金领手记》,其实我很在意它的副标题:“领导为什么不生病”。我写了一些不知疲倦工作的领导,他们的事业心、责任感和自律,每天都早起锻炼,生病也忍着,不暴露一丝弱点,别人都觉得他们自虐,他们麻木地享受。
三年过后的一个明显感觉是,领导们撑不住了,身体和心态都是。他们想说,让我们变成普通人。抛开前呼后拥的假象,领导其实很孤独,怕孤独,内心非常害羞。我以前公司早期,IT部门就是老板和秘书两个人,中午我们都愿意找秘书一起吃饭,可是秘书总说,要叫上我老板,要不然他会饿着还说不饿。老板是外籍华人,我们的话题常听不懂,就闷头吃饭,有时跟着傻笑。
到了高层,领导的午饭孤独就特别明显。像我们这么大的外企,在中国近两万人,CEO级别很高,有些比较聪明的员工就在午饭时间到老大办公室,这时候领导正孤独,有人来聊天会特别高兴。
有次在公司食堂看到一位级别特高的本土老大一个人吃饭,周围人声鼎沸,就是没人坐过去。我这边跟很多同事聊天,想过去陪老大,但是又想别人肯定说你拍马屁。我就想,你如果地位足够高,有足够的资源被精心照顾,那就让保护的光环无时不刻不围绕着你,片刻的脱缰也会导致尴尬。
领导为什么都有病?因为他们在任何时候都要显得强大,硬撑的结果就是身体跟不上。我们公司对高管有一个重要的要求:“能够自己照顾自己”,这话含义极为深刻。一方面是关爱,让你们悠着点,身体别累坏了;另一方面是冷酷,累坏了别赖公司。
我常想到以前在国有单位工作,经常有老同志说,我为咱们单位、为党的事业奋斗了一辈子,辛苦了一辈子,现在身体垮了,就靠组织了。
如果你是组织,你会这么想,因为你以前累着了,所以我一定包你看病养老。可是,有一天组织发现钱也不是取之不尽。
领导为什么都有病?因为领导生活在一个世界观和现实不能统一的世界。你真的爱事业胜过爱生活吗?你发光的时候都是在工作中,蔚蓝的湖水、轻渺的雪山、壮观的沙丘,也会让你不为所动,你在最令人羡慕的景色中想的还是工作。对高管来说,爱生活就是一个彻底的谎言,因为没有工作,你生活中拥有的一切都完全不存在。
最近为我们做设计的一家供应商关门了,老板是艺术家,决定一边专心画画,一边周游中国到民间寻找灵感。我们聊起幸福感是什么,他说,看到一个好的艺术品,那种享受是无法描述的,其他任何感官的体验都不能与之相比。
我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公司赚钱了、有底气了,你才敢这样裸退。他说你没有看到艺术家的生活,我们对物质的要求极为简单,粗茶淡饭,只有在灵感撞击的时候才真正兴奋。
其实,我们也有灵感撞击的时候。有些领导唯一的兴奋,来自对政敌攻击的胜利,来自职位的上升。可能他们没有意识到,这种成就感短暂且不安全,随时可能失去。严重依赖这种成就的领导,一定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可是我们摆脱不了这些,我们无法裸退,无法超脱,每天都是一场战斗,不能有丝毫松懈。我们希望的是自己有更多的盟友,更多的朋友,一起承担这些,共同启动让我们兴奋的灵感。领导已经病了,也需要下属的理解和照顾,中午吃饭请叫上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