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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并不是我们的》09 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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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9日即将到来的前28天,V-day搞到了新加坡文化部下属电影发展协会成员的证件模板和电子公章矢量图。考虑到打印清晰度到达一定级别后,彩印店就会向管理部门报备的内部规则。我网购了一台一体式高清打印机,用V-day发给我的素材制作好整套证件,再用强力胶和熨斗进行烫塑处理后,我拥有了一个全新的理想身份,新国狮城电影节选片人及著名导演威廉张。

整个电影节有确凿的立项,并且连续办了七届,即将被评级为A类。通过V-day的‘操作’,你也可以在官网上查到我的履历。我到达电影资料馆时,获得了影视理论协会副会长穆伟的亲自迎接,宾主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各坐一边,几句吃了吗吃过了之类的寒暄后,穆伟进入正题说:“每年秋季的影展选片是两国文化交流的重头戏,有助于提升华语电影的整体实力,我们也对你在电影艺术领域做出的成就表示赞赏。”。

我明白这都是V-day用盗取的狮城电影节官邮给国内影视理论协会写了一封东拉西扯的推荐信,V-day一定会在信里面给我挖个坑。

果然,穆伟话锋一转说:“听闻你导演的《我的黑客爸爸》这部电影在东南亚反响强烈,我觉得推荐函上的对你的评价特别准确。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但从你早期作品开始我一直持续关注。”

“比如呢?”我内心谴责了V-day在关键时刻的恶搞,这个坑挖的不浅,但还真想知道副会长能鬼扯出些什么,“您最您喜欢哪部?”

“最喜欢?比如,嗯,这个,我还是想先说一下《我的黑客爸爸》,推荐函上的评价很公允,这是个喜剧片,嗯,喜剧有一种悲剧的内核,这部电影完成度很高,制作精良,我特别欣赏其中插入对焦在某对象或小细节的画面作为戏剧上的转折,表现出慧黠、风趣或事实被揭露的诧异时的balabala……”

“啊,原来我拍片时是这么想的。我真厉害。”我听了会长围绕V-day瞎编的电影名字扯了二十分钟,忍不住打断他说,“您真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影评人,有电影的地方,就有你们的影评。”

穆伟让研究员范舟协助我的工作。范舟捧着手机,一路埋头吃鸡,竟然准确无误下楼梯,出办公楼,左转走二百米,上楼梯,把我带进了馆藏室里。我掏出严清秋老公给我的0943柜钥匙,在一排排落满灰尘的铁架里穿行着,展架里塞满了饼干盒一样的拷贝。这不是足疗店,我不能一进来就告诉范舟我点几号技师,这会让人怀疑我的目的。范舟递过入选影片清单,我推了回去。

我告诉我范舟,我不需要你们替我挑选,我有自己的标准:它必须是90年代前的华语电影,从未在院线上映过,你们提供放映设施,观影内容及时间由我自由掌握。

这让范舟的协助工作无从下手,但我的理由无懈可击。我的选片原则不是给摆进殿堂的塑像贴金,而是为曾被埋没的诗人献上花环。1961年,一个叫艾伦•巴隆的家伙拍摄了处女作《沉默中爆发》,讲述一个杀手孤身赶往纽约追杀目标,却因为联络人迟迟不提供手枪而陷入绝境的故事。由于没钱请演员,导演只好自己扮演杀手。为了省下内景搭棚费,他和摄影师扛着机器在街头拍摄大量布鲁克林街景凑数。这个只有77分片长的拷贝没有上映就被扔进了制片厂的垃圾堆里,直到九十年代,一些noir影迷和策展人无意中从“废墟”中挖出了它,于是片中蹩脚木讷的演技,被称作暗合布列松式表演哲学的典范。粗粝、劣质的城市街景摄影,之后会被划入“纽约学派”的肮脏街头风格一列,那种因为穷困而在制作上捉襟见肘,穷尽补充手段来完善叙事的极简影像,让公众意识到他们错过了一部超越时代的黑色电影,它曾可以改写影史,却一直与灰尘作伴。这位再没拍过电影的无名导演,三十年后重回纽约故地,当他进入衰败的制片厂仓库里,捡起这个自己都快忘掉的拷贝时该说些什么?

“别忘了,你就是在痛苦中打破了黑暗般的沉默出生的。”

范舟听了我的说辞深以为然,但馆里没人看过那些垃圾库存,我提议我一个人进去找找,就闪进铁架子的丛林之中,边走边挨个摇晃架子上的拷贝,做出正在匆忙翻找的声音。范舟靠在门边继续吃鸡,我一步步抵近仓库尽头。仓库内恒温恒湿,保证零下2°,湿度30%。每个架子顶部都有雾化灭火设备,而尽头堆满铁柜的区域里却没有被控温设备覆盖,里面塞满被划入丢弃物一类的素材介质。

我按照编号开始寻找严清秋碰过的那个0943储柜。

这些锁在柜子里的拷贝在封闭空间中会自然老化,代表它们从未被列入定期修复清单。我把钥匙插进0943橱柜的锁眼,轻轻转动,“啪嗒”一声,像是脑中的神经断了一根,我轻轻拉开柜门。

电影拷贝孤零零地躺在柜中,侧面标签上有红色的印刷字:

《信》

类型:纪录片

拍摄时间:1987年

拍摄地:中国

导演和拍摄单位一栏上的字被人扣出个窟窿,最下面空白处有一行娟秀的钢笔字,也许是严清秋写的:

“你以为寻找的,都是早给你的”

我们的眼睛之所以能观看电影,是因为一个静态画面在人眼中消失后,仍可以在视网膜上滞留住0.1-0.4秒左右的视像,胶片以每秒24格画面匀速转动,静态画面在“视觉暂留”的作用下,造成连续的运动的视觉印象。

所以如果剪掉严清秋放下拷贝和我再次拿起后中间的时间,也就是剪掉我寻找她的过程,你可以认为是她亲手把这部记录片放到了我手上。

纪录片只有25分钟,开篇内容十分无聊,画面时常跳帧,环境音也录的很差,范舟紧挨着我坐在放映厅第一排,他说观看这部残片的感受还不如看卫视滚动的养生广告:

(远景)火车穿行在西北的荒漠之中,高耸的白杨从窗前掠过。(中景)人们骑着自行车在铁道闸口的另一侧等待,栏杆抬起。(特写)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女人,(摇镜)身前蹲着一个梳小辫的女孩,女孩在地上画画。

屏幕上打出红色的字幕《信》

镜头切入平凡家庭的内景,墙根堆着一排抹好盐粒的大白菜,窗台上摆满填进西红柿酱的点滴瓶。一家三口围在火炉边。母亲打毛衣,父亲捧着一个搪瓷盆,扒一口南瓜炖土豆,反手翻下筷子,咬一口插在上面的馒头。梳小辫的女孩蹲在地上,抓着火钳子在地上画画。

父亲吃完饭,从兜里掏出一叠钱递给母亲,“这个月的工资。”母亲放下毛线团,伸手接了,低头看一眼女孩,朝父亲使了个眼色“你来看下试下毛衣”父亲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手持镜头一直跟着父母进了卧室(没有使用斯坦尼康,所以画面抖动的到人想吐)关门(屏幕一片黑,接下来只能听到声音)我听到脱衣服的簌簌声,耳语一般的对话声,弹簧床一起一伏的吱呀声,轻轻的喘息声。持续了几分钟,两人消停下来,母亲对父亲说:“要不你再带闺女去上海看看吧,看有没有能治孤独症的专家,她得上学啊。”

“不去,我昨儿下完棋一抬头闺女不见了,把我吓得,找了半天,在河边碰到一个男人,正领着闺女过来,我谢了人家,又扯了会儿闲篇儿,把家里的事儿说了,他跟我说,娃娃没病,她不是别人,就应该和别人不一样。这话真好,我怎么说不出来?”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从卧室外传进来“妈妈,我要看电视”

“我和你爸说会儿话,你自己看,拨一下电视上那个白钮就开了。”

镜头切换到客厅,小女孩朝银幕的方向走来,开电视。

银幕上出现几道划痕,画面底部变成焦黄色,像火烧一样翻卷起来。

胶片断在这里,全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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