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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与鲸鱼》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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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露营的人很多,荆逾跟营地负责人提前打了招呼,预留了两间帐篷,离人潮较远,比较安静。

莫海晚餐喝了太多青梅酒,吃完饭被荆逾背进帐篷,连一直心心念念的焰火都没看上。

夜晚,海浪潮声翻涌,一轮圆月悬于海域遥远的边际之上,光辉清亮而冷寂。

胡蝶和荆逾坐在帐篷前的沙滩上,听潮声观明月,是少有的安静时刻。

过了半晌,她忽然开口,却又欲言又止:“那天……”

“什么?”荆逾扭头看了过来。

“那天……我也不该那么说你的。”胡蝶脑袋枕着膝盖,脸埋在腿间:“对不起啊荆逾哥哥。”

他的懦弱、胆小、不敢面对失败的逃避。

她何尝不曾经历过。

“没什么。”荆逾挪开视线,胳膊搭在膝盖上,手上拿着不知从哪里随便揪来的一株枯草,“都过去了不是吗?更何况,我也对你说了很难听的话,我们……就当是扯平了。”

胡蝶还是那个姿势,低着头闷闷地“嗯”了声。

荆逾不想她自责多想,转移话题道:“对了,给你看个东西。”

胡蝶果然被引起好奇心,抬起头问:“什么?”

“礼物。”荆逾侧身伸手将放在一旁的书包拿到跟前,从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礼盒递给胡蝶:“打开看看。”

胡蝶记得没吵架之前他确实在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原以为吵架后他就没做了,所以才会说送她三个愿望。

她拿在手里,垂着眸说:“我以为你不会做了呢……”

荆逾看着她,眉梢轻轻扬起:“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小气没有,倒是怪会气人的。”胡蝶小声说完,见他扬起手作势要打过来,忙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动你是王八狗。”

“……”荆逾笑了一声,手懒洋洋地落回去,“行了,不打你。”

胡蝶这才又挪了回来,动手解开礼盒外的蓝色丝带,掀开盖子前问了一句:“我拆了?”

“拆吧,没炸|弹。”

“……”胡蝶边拆边小声叨叨:“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顺眼。”

荆逾不可置否,手肘抵住膝盖撑着脑袋,侧着头看她拆礼物。

胡蝶揭开盖子,盒子里铺满了海绵,正中央的位置放着一个水晶球,隔着玻璃可以看清底座是一只栖息在海底的鲸鱼,在他四周的位置还散落着很多细小的碎片,在水中熠熠生辉。

“好好看。”胡蝶把水晶球拿了出来,那些细小的碎片在晃动间全都浮了了上来。

它们起伏的瞬间,她才看清那些碎片每一块都是蝴蝶的形状。

整个水晶球像是童话中才有的海洋世界。

孤独的鲸鱼栖息在深海之中,围绕着他翩翩起舞的蝴蝶是他漫长岁月里唯一的陪伴。

胡蝶捧着有些爱不释手,“真好看,谢谢荆逾哥哥。”

荆逾看着她,说:“它还有个惊喜。”

“什么?”

他从一旁捞了件宽大的黑色外套罩在两人头顶,周遭的世界忽地暗了下来,唯有她手中的水晶球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胡蝶眼睛一亮,惊喜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在底座和所有的蝴蝶上都抹了一层蓝色荧光粉。”荆逾从她手里拿过水晶球,轻轻晃动了一下。

蓝色的蝴蝶在水中翩翩起舞,有些轻轻落在鲸鱼的身上,在这一刻,它们恍若都有了生命一般。

胡蝶已经无法用言语去形容此刻的感受,她专注地看着在水晶球中浮动的蝴蝶,忽然轻轻开口说道:“蝴蝶的寿命是三天到一个月之间,大部分的蝴蝶只有一周的寿命。”笔趣阁

“我和它们一样,也只有几个月的生命,或许更短。可生命并不是你活了多少日子,而是你记住了多少日子。”她转头看向荆逾:“荆逾哥哥,谢谢你,让我在生命的最后记住了这么多美好的时刻。”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专注而认真,瞳孔映着点点光芒,一点也看不出任何的难过和不舍,好像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荆逾和她挨得很近,近到能在她眼底看见自己不怎么清晰的倒影,彼此的呼吸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逐渐纠缠在一起。

他单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地上,低头缓慢靠过去时,喉结连着滚了几次,声音隐约也在发颤:“那就再多记住一些。”

彼此间最后一点距离逐渐被拉近,近到鼻尖相触,呼吸交融,唇瓣相贴的瞬间,胡蝶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像是被他灼热的温度烫到,烫得她心底发热、发酸,眼眶潮热,涌动的情绪像上涨的潮水,塞得心口满满当当。

这个吻很轻,留下的分量却很重。

胡蝶不忍闭上眼睛,用眼神描摹他的轮廓,用心记住这一刻。

忽然间,隐约有什么落在她脸侧,是温热的。

她鼻子蓦地一酸,难过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在荆逾退开之前,匆匆闭上眼睛,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没入发间。

荆逾结束的突然,离开的匆忙,他从那狭窄的昏暗中起身,独留胡蝶一人坐在原地。

她扯开头顶的外套,海风吹干脸上的泪痕。

有她的,也有他的。

荆逾进了帐篷。

胡蝶抱着外套在外面坐了会,起身走过去,篷内没有一点动静,她停在门口,带着笑意问道:“荆逾哥哥,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里面过了好半天才传来低低的一声“嗯”。

胡蝶忍不住叹了声气,拿着外套蹲在地上,“可害羞这种事情不应该由我来做吗?”

荆逾没吭声。

胡蝶又说:“你难道打算今晚一整夜都不出来了吗?”

屋里还是没动静。

胡蝶坐在那里没动,过了一会才说:“但我现在有点冷耶,你跟莫海一人占了一间,我都没地方去了。”

话音刚落,帐篷的帘子从里被掀开,荆逾弓着身走出来,声音有些低:“你进去睡会吧,等快日出我再喊你。”

胡蝶站起来,不知是脚下的沙子太过松软还是蹲得时间太长,她起身时有一瞬的晕眩,眼前也跟着黑了几秒。

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她也没在意,往前走了两步,晕眩感重新袭来,脚下如同踩着海绵一般,根本支撑不住她的身体。

“胡蝶!”

倒下去之前,胡蝶看见荆逾朝自己伸来的双手,她试图去牵,可浑身软绵绵的,手还没抬起,人已经被荆逾接在怀里。

隔着很近的距离,她看清荆逾脸上的慌张和通红的双眼,声音有气无力:“我没事,我就是……”

安慰的话还没说完,鼻腔中有什么往外涌,温热的,她根本来不及擦拭,也没有力气抬手。

荆逾手忙脚乱来擦,可鼻血根本止不住,就像坏掉的水龙头,他抱着她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在匆忙之间踉跄了下,差点往前摔倒在地上。

胡蝶揪住他的衣衫,呼吸只听得出呼气,吸气几乎微不可闻:“我真的……没事,就是,咳咳,就是流个鼻血……这很正常……”

“我知道,你别怕,我们马上回医院。”荆逾紧抿着唇,怕抱着她鼻血回流,半道上又换成了背,她软绵绵的趴在他背上,轻得像浮沉,风一吹就没了。

“胡蝶,别睡。”荆逾听不到她的回应,侧头碰了碰她脑袋,喉咙干涩得难受:“别睡觉,跟我说话。”

他奔跑在风中,急促地喘息着,渴望得到她的一丝应答,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求你了……”

夜空下,只剩风声和脚步声。

荆逾不敢停下,步伐飞快,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掉在胡蝶垂在他心口处的手臂上。

她像是听到他的祈求,手指微动了下,用仅存的意识,断断续续回应道:“荆逾哥哥……”

“我在。”

“背着我……很累吧。”

“不累。”荆逾缓着呼吸:“你一点也不重,很轻的,我在以前在队里训练,负重跑比你重多了。”

“荆逾哥哥……”

“嗯?”

“对不起。”胡蝶闭着眼,眼泪落在他肩上,像打下烙印一般的痛。

“没有,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荆逾紧咬着牙根,眼眶通红,“从来都没有,我们小胡蝶最好了。”

她带着鼻音“嗯”了声,委屈却在这一刻怎么也刹不住,“可我想不通,为什么是我啊……”

是啊。

为什么是她呢。

荆逾也找不到答案,他不知道怎么说,安慰在此刻仿佛杯水车薪,他沉默着,听着她不曾有过的哭诉。

她说不想生病。

不想吃药。

不想父母难过。

……

抵达医院前,荆逾听见她带着哭腔,最后说了句:“我真的好想再回到冰场……”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已经被送进急救室。

蒋曼和胡远衡接到电话,也等在急救室外,荆逾跑了一路,白T湿了大半,手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去洗洗吧。”胡远衡朝他走过来,“辛苦你了。”

荆逾刚才灌了太多的风,喉咙很干,想说没事,却没发出声音,只是摇了摇头,失魂落魄般走进楼道尽头的洗手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狼狈又迷惘,除了手上,肩上也有血渍。

荆逾拧开水龙头,抄了把凉水在脸上,想起什么,又关上水龙头,掏出手机给营地的老板打电话。

“丁哥,我朋友出了点事,我带她来医院了,莫海一个人睡在帐篷那边,你帮我看着点。”

电话那头应得爽快,又关心道:“你朋友没事吧?”

“没事。”

“行,知道了。”

挂了电话,荆逾将手机放在水池旁,又拧开水龙头,开始认真仔细的清洗手上的血渍。

只是越洗,难过越清晰。

他停下搓洗的动作,俯身垂着头,手撑在水池两侧,比脸上的水更快落下的是眼泪。

胡蝶病情的恶化对蒋曼和胡远衡来说好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他们平静温和的接受了这即将到来的分离。

每每荆逾过去,胡远衡还有闲心拿出自己的茶具,煮一壶茶,和他聊一聊茶道。

蒋曼亦是如此。

偶尔的午后,胡蝶困怠小睡,荆逾和胡远衡在窗边下着棋,她便拿着毛线团坐在一旁织帽子。

胡蝶有时醒来看到此番景象,等父母走开,忍不住和荆逾开玩笑:“怎么最近你看着比我还像他们的小孩。”

“也正常。”荆逾坐在床边削苹果,头也不抬地说:“毕竟,一个女婿半个儿么。”

胡蝶:“……”

荆逾看她这番反应,停下动作看过去:“怎么?你这是亲了就不打算负责了?”

胡蝶脸一热,小声嘟囔着:“那也不是我主动亲的……”

“所以……你真的要对我始乱终弃了?”荆逾放下苹果和水果刀,俯身凑过去,眼睛眨了眨,显得很无辜:“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吗?”

“……”胡蝶有些受不了,抬手捂住他的眼睛:“没有,你别胡说。”

他不依不饶:“没有什么?”

胡蝶仗着他看不见自己,认真打量他的轮廓,慢慢道:“没有做得不好。”

你很好很好。

是我不好,明知结局早已注定,却还是要招惹你,嘴里说着拯救的话,却也在无形中把你也当做求生的稻草。

这真的是拯救吗?

胡蝶一时也分不清,她和他之间到底是谁拯救了谁。

可说起情意,终究是她辜负了他。

荆逾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不过什么都没问,只笑道:“好了,我知道我很好,松手吧,苹果马上要氧化了。”

“嗯。”胡蝶放下胳膊,在他看过来之前侧过头看向窗户那一侧,窗台底下的架子上放着许多品种不一的多肉盆栽,

最漂亮的山地玫瑰被装在椰子壳里,壳上有荆逾用记号笔画的蝴蝶和鲸鱼图案。

胡蝶想起什么,问:“多肉会开花吗?”

“会吧,不过有些品种开花过后就会枯萎。”荆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但大部分都是可以开花的。”

她又问:“多肉是仙人掌吗?仙人掌三年才开一次花,它们不会也好几年才开花吧?”

荆逾也被问住了,拿出手机搜了下,说:“可以说仙人掌是多肉的一种,但多肉不具指是仙人掌,至于开花……”

他又迅速搜索了下,看着手机说道:“多肉一般都在春季或者春夏交替的时候开花,不过不同的品种开花的时间也会有所不同,夏天和秋天也有会开花的品种。”

胡蝶看着他笑了下,没再多聊开花的事情:“你苹果怎么还没削完,我好饿啊。”

“恶人先告状啊,明明是你一直问我问题。”荆逾切了一小块削好皮的苹果递过去:“吃吧。”

胡蝶嚼着苹果,看窗外的日落,忽然想起那天没能看成的日出,忍不住轻轻叹了声气。

荆逾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她轻啧:“苹果不好吃。”

“……”荆逾被气笑了,“惯得你。”

她眼神戚戚:“荆逾哥哥,你好凶哦……”

荆逾举起水果刀:“说话小心点。”

胡蝶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荆逾轻笑着,把剩下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一旁的小碗里,放上叉子递到她手边:“吃一半吧,等会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是是是,你现在越来越有我爸爸的感觉了。”胡蝶抱着小碗,抢在他怼回来之前开口道:“好想出去玩啊,荆逾哥哥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出去玩?”

荆逾抬眸看着她欲言又止,沉默几秒,说:“你想去哪儿玩?”

“去哪里都可以呀。”胡蝶伸手拿到手机,微博有新的推送消息,是她关注的潭岛周边资讯发的一条动态。

潭岛资讯V:“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附图的九宫格是博主拍的潭海寺实图。

岛上为即将到来的七夕庙会装扮,随处可见飘扬的红色绸带,上边用烫金行书写着文案上金风玉露这句词。

七夕庙会是潭海寺一年一度的佳节活动,胡蝶这段时间闷在病房里,也没了时间的概念。

她点开日历,发现三天后便是七夕,言辞之间难掩兴奋:“荆逾哥哥,我们去七夕庙会玩吧,听说乞巧节那天去寺里上香祈福会特别的灵验。”

荆逾不忍拒绝但也不敢一口答应:“去是可以去,但要先问过医生的意见。”

“没问题。”胡蝶兴致很高,好像已经提前拿到了被允许出去的通行卡:“我先来看看祈福的攻略。”

“嗯。”荆逾看着她,没再多说。

……

晚上,胡蝶跟蒋曼提了七夕要出去玩的想法,蒋曼倒也没意外,笑着说:“这几天估计快把你憋坏了。”

“那我可以出去吗?”胡蝶抱着蒋曼的胳膊撒娇:“妈妈,你就答应我吧……”

“也没说不让你去。”蒋曼叹了声气:“算起来,我跟你爸爸也好久没去过潭海寺了。”

胡蝶提议道:“那不然今年庙会你跟爸爸也去吧,反正待在医院也没事,还不如出去走一走,就当是陪我了。”

蒋曼想了想,故意打趣道:“我们去也行啊,可就怕打扰你跟荆逾喽。”

“妈妈!”胡蝶脸禁不住一热,躺回去拿被子蒙住脑袋:“我不和你说了。”

蒋曼看着她小女儿家的作态,忍不住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又觉得难过,怕她察觉异样,起身走了出去。

坐在客厅的胡远衡看妻子从病房出来,又匆匆进了卫生间,起身走过去,听见里面的水声。

他准备进去,蒋曼在里说:“别进来,一会就好。”

这是他们夫妻的约定,不再女儿面前露出难过,也不在彼此面前掉眼泪,他们学着坚强,学着接受。

可彼此都清楚,这平和冷静的背后他们掉过的眼泪不比彼此少。

夫妻多年,这既是默契也是安慰,更是支撑他们走下去的依靠。

胡远衡松开握住门把的手,回到沙发坐下,盯着电脑棋盘上的残局,终究没忍住红了眼。

他紧咬着牙关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没曾想是死路,满盘皆输。

这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再也忍不住,低着头哽咽出声,年近半百的男人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病房里,胡蝶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熟,可轻颤的睫毛和眼角划过的泪水,都在争先戳破她的谎言。

这一晚三个人短暂地情绪泄露,彻底打破了之前所有的平静假象。

可胡蝶不敢安慰,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第二天仍旧是那个坚强乐观的小蝴蝶。

父母也仍旧是那般的平静温和,他们戴着面具,开开心心为七夕庙会做准备,好像昨夜的眼泪和宣泄都不曾有过。

七夕如期而至,去往潭岛的游客络绎不绝,胡蝶起得早,带着蒋曼和胡远衡跟荆逾汇合时还不到八点。

“叔叔阿姨早。”荆逾接到胡蝶电话才起床,早饭也没顾得上吃就出了门,他问:“你今天怎么怎么早?”

“睡得早,当然起得就早咯。”胡蝶把手上的纸袋递给他:“喏,早餐。”

“算你有良心。”荆逾接过去,看向蒋曼和胡远衡:“我们先过去坐船,这个点应该不用排队。”

蒋曼笑:“不着急,你先把早餐吃了也行。”

荆逾摇头说没事,“去船上吃也一样。”

胡蝶着急得不行:“那快点走吧。”

他们上次去潭岛是租的游艇,这次是买的游轮团票,这个时间游轮上竟也有不少游客。

胡蝶找了一圈才在角落找了两个位置:“爸爸妈妈你们在这儿坐吧,我去上边透透气。”

荆逾只好道:“我陪着她。”

胡远衡摆摆手:“去吧去吧。”

游轮二层有观赏的甲板平台,清晨的海风还有几分凉意,荆逾脱了外套披在胡蝶肩上:“小心着凉。”

“哦。”胡蝶乖乖穿好外套,看着他咬了一口三明治,问:“好吃吗?”

荆逾不太喜欢吃西式的早餐,嚼了两口说:“还行。”

“我做的。”

他咽下嘴里的东西,改口道:“挺好吃的。”

“……”

随着游轮起航,甲板上的风愈来愈大,荆逾三两口吃完早餐,将纸袋捏成团:“走吧,进去了,外面风大。”

胡蝶也觉得有些凉,搓搓胳膊说:“好吧。”

不过海岸和潭岛的直线距离很短,没多久游轮便已靠岸,胡蝶挽着蒋曼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看跟在后面荆逾和胡远衡。

等到山脚下,胡蝶想到上一次的爬山经历,腿就忍不住一软,“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台阶这么长。”

荆逾从一旁走过来:“我背你上去?”

“我还没那么弱吧。”胡蝶快步往上跑了几个台阶:“我们来比赛吧,谁最后到,谁今天请客吃饭。”

蒋曼看着她,忍不住叮嘱道:“你慢点!”

她头也不回地说:“知道啦!你们快点跟上!”

蒋曼看着她一股脑往前冲,摇头叹了声气:“这丫头。”

荆逾笑了声:“我去跟着她,您跟伯父慢慢来。”

“也行,你们去吧。”蒋曼捏着肩膀:“我们这把老骨头就不跟你们比了。”

荆逾点点头,三步并两步跟上胡蝶,“跑慢点,后面还有很长的路。”

“好累。”胡蝶刚才用力过猛,这会搭着荆逾胳膊喘气:“我之前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

“让你冲那么快。”荆逾扶着她到一旁坐下:“要喝水吗?”

胡蝶摇摇头,又缓了缓说:“走吧。”

“真不用我背你?”

“不用,我今天一定能爬上去的。”胡蝶扶着他胳膊站起身,想了想,把手递了过去。

荆逾不解:“怎么了?”

“给你享受一下男朋友的权利。”

荆逾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下,伸出手和她掌心相贴,十指相扣,“走吧,女朋友。”

男生的掌心温热干燥,相扣的指缝交错,胡蝶冰凉的手慢慢也沾染上他的温度。

她用指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荆逾侧头看过来:“干吗?”

“想碰。”胡蝶又碰了下,说:“行使女朋友的权利。”

荆逾笑着,似是无可奈何般叹了声气。

爬了一半,胡蝶精力耗去大半,连后出发的蒋曼和胡远衡都跟了上来,四个人坐在凉亭里。

蒋曼擦掉她额头的汗,有些忧心:“不然我们别上去了。”

“上吧,都到这里了。”胡蝶缓着呼吸:“我就是太久没运动了,腿有点酸,人没事。”

蒋曼知道她决心要上去,只好道:“那我们走慢点,只要诚心,去晚了佛祖也不会怪罪的。”

胡蝶点点头:“嗯。”

余下的山路,胡蝶仍旧拒绝了荆逾要背她上去的提议,荆逾只好小心搀扶着她走在台阶里侧。

蒋曼和胡远衡跟在后面,看得心疼又担忧。

等爬到山顶,已经快中午了,寺庙里上香的人不剩多少,蒋曼去领了香,胡蝶记得荆逾之前说过不信这个,在蒋曼把香递给荆逾时,说了句:“他不用。”

蒋曼愣了下,还没来得及问,荆逾已经把香接了过去:“来都来了,还是要上柱香的。”

胡蝶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也没再多说。

四人先去了供奉着主佛的殿宇前上香。

敬完香,蒋曼和胡远衡去见以前相识的僧人师傅,胡蝶准备进佛殿里听诵经,回头和荆逾说:“你在这里等我吧。”

荆逾问:“我不能进来吗?”

“你不是……”不信这个么,后面几个字胡蝶没说出来,但她知道荆逾能明白,“我很快就结束了。”

荆逾没解释,只是说:“一起吧。”

胡蝶没有拦着他的理由,和他一前一后进了佛殿,等两人听完诵经时,四周已经没有多少人声。

风中有浓厚的香火味。

胡蝶跪在佛像前的蒲垫上,闭着眼,双手合十,荆逾以同样的姿势跪在她身旁。

寂静的午后,佛殿里落满光辉,烟雾缭绕,高大的佛像神态慈祥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女和少年。

他听见少女最虔诚的祈愿——

“愿佛祖保佑荆逾,早渡苦海,圆梦经年。”

他看见少年最赤忱的期盼——

“少不更事,多有不敬,望佛祖见谅,如今所求不为自己,只愿心中人所求如愿,所盼灵验。”

“从前往后,忱心可见。”

傍晚下山,胡蝶没再坚持自己走下去,趴在荆逾背上,两条长腿在半空中轻晃着,人也昏昏欲睡。

蒋曼从一旁走过来,见她眼睛要闭不闭的,道:“困了?”

她迷迷瞪瞪应着,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那就睡会吧。”蒋曼又看向荆逾:“换你叔叔背一会吧,你这么背一路也吃不消。”

“没事。”荆逾语气轻飘飘:“以前训练比这重多了。”

“那也不能……”

蒋曼还再坚持,胡蝶闭着眼睛开玩笑道:“妈妈,你就别为难爸爸了。”

“你啊,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胡蝶轻笑:“我这是趴着呢。”

蒋曼笑着叹了声气,对着荆逾说:“累了我们就歇会,别逞强。”

荆逾点点头:“嗯,知道了。”

九千多级台阶说简单也不简单,等到山下,荆逾直接瘫坐在一旁供人休息的长椅上。

胡蝶在一边又是递水又是擦汗,忙完还拿小扇子给他扇风,关心道:“还要不要喝水了?”

荆逾晃晃手中还剩点底的矿泉水瓶,“够了。”

“辛苦你了,荆逾哥哥。”

他阖眸,往后靠着椅背,脑袋朝后仰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背你,不辛苦。”

“那背什么辛苦?”

“沙袋。”

“……”笔趣阁

他笑了声,又坐直了,看着蹲在腿边的她,用膝盖碰了碰她的膝盖:“蹲着不累吗?”

“蹲着舒服。”胡蝶回头看向热闹的集市,嘀咕道:“也不知道我爸妈他们逛去哪儿了。”

荆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原先略有些空旷的街道此时此刻摆满了各种摊贩,广场中间有一棵百年榕树,上面挂满了祈福的红色丝带。

风一吹,丝带摇摇晃晃,将这满树的心愿吹向遥远的天边,渴求能被神祇看见一星半点。

“走吧。”荆逾喝完瓶里最后一点水,伸手塞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拉着胡蝶站起身:“我们也去逛逛。”

“能不能先去吃东西?”胡蝶说:“我好饿啊。”

“不是才刚吃过斋饭?”

“可下山耗体力啊。”

“?”荆逾屈指在她脑门上崩了下:“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

“我脸皮厚啊。”

“……”荆逾竟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哎呀哎呀快走吧。”胡蝶拽着他,一股脑地往集市里钻,一路吃吃喝喝,荆逾手上拎的全是她没吃完的东西。

胡蝶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打了几个饱嗝,又拉着荆逾去一旁的文创集市逛,打算买点纪念品。

沿途路过一家文身店,其实也算不上店,只是在一个廊檐下支起的摊子,来往的人很多,只有胡蝶为它停下了脚步。

老板是个挺漂亮的女生,看着也不像做生意的,见有人停在摊前,也只是丢了个画册过来:“自己看。”

胡蝶拿起画册,荆逾走过去,“想文身?”

她点点头,正要翻开画册,荆逾却伸出手挡了下:“你不能文身。”

胡蝶头也没抬,很小声地说:“我现在也没什么能不能的了。”

荆逾没说话,沉默了会就把手挪开了。

胡蝶翻开画册,目光浏览着上边的图案,语气有些没心没肺:“荆逾哥哥,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我们努力记住快乐的就够了。”

老板听见两人的对话,抬头看过来,见胡蝶把画册翻来翻去也没定好要文什么,出声问道:“你想文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她点头:“你说,我可以画。”

“那……”胡蝶侧头看了眼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荆逾,笑道:“那就文一只鲸鱼吧,可以吗?”

“可以。”老板伸手够到一旁的画板,很快勾出一只鲸鱼的线条,“如果怕疼可以不上色,只文这种线条感也很好看。”

胡蝶看了眼画稿,女生的笔触很利落,虽然只是草稿,但也不俗,便满意道:“那就不上色了,你觉得呢?”

她回头看向荆逾。

他唇角微抿,沉默半晌,终究松了口:“可以。”

“那就文这个。”

胡蝶把画稿递回去,老板跟她确定了文在什么位置,“那你们跟我进来吧,我的工作室在里面。”

“好。”胡蝶拉着荆逾跟在她身后进了店里,看她叫了个年轻的男孩子去外面看着摊子。

老板带着胡蝶去里间做准备工作,准备拆工具时看了眼独自一人坐在沙发椅上的女生,又看向坐在门外的男生,淡淡提醒了句:“文身是生不带来,死要带走的东西,你确定想好了?文下去就很难洗掉了。”

听了她的话,胡蝶突然一愣,没等她拿好工具,便有些歉意的站起身:“对不起啊,我不文了。”

她是要走的人。

把他文在身上一起带走,太不吉利了。

老板像是见惯了这样的事,也没多意外,一耸肩说:“OK。”

胡蝶没文身,却买下了那张画稿。

等从店里出来,荆逾看着她小心卷起画稿放在包侧,轻声问道:“怎么又不文了?”

“怕疼。”胡蝶笑了下:“那个姐姐说会很疼,我有点害怕,就不想文了。”

荆逾看她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便安慰道:“等回去我拿这个画稿给你定一些文身贴,那样就不用挨疼了。”

“好啊。”

两人牵着手在暮色中走进热闹鼎沸的集市。

身后的文身摊前依旧人来人往,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为它停下脚步。

……

最后一班轮渡在晚上九点结束,胡蝶跟随父母回到医院时已经过了平常睡觉的点。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给荆逾发了晚安,他回得很快。

荆逾:最近好好休息。

荆逾:过两天有惊喜给你。

荆逾:晚安。

胡蝶捧着手机乐,蒋曼穿着睡衣走了进来:“笑什么呢?”

“跟荆逾在聊天,他说过几天要给我一个惊喜。”胡蝶回了他一个“好”便放下手机,往床边挪了挪说:“妈妈,今晚你跟我一起睡觉吧。”

“好啊。”蒋曼吹干头发,躺进胡蝶给她留出的空位上,问道:“今晚药吃了吗?”

“吃过啦,回来就吃了。”胡蝶钻进蒋曼怀里,伸出胳膊搂着她,“妈妈。”

“嗯?”

胡蝶闭着眼睛,感受母亲身上的馨香和温度,轻声说道:“我今天在寺里替你和爸爸供了两盏灯,你们明年记得去把灯放了。”

供祈愿灯是潭海寺的古俗,头一年为家人亲属供奉的祈愿灯,要在第二年的同一天由被供奉人亲手放进海里。

早些年榕城倡导保护海洋环境,但潭岛当地政|府又想保留下这一习俗,就拨了一笔公款用于制作可降解的祈愿灯,遇水则融。

蒋曼眼眶一热,忍着鼻酸道:“好。”

“好奇怪,我觉得我最近好像比之前有精神多了。”胡蝶笑着道:“也不知道荆逾哥哥给我准备的惊喜是什么。”

“那肯定是你喜欢的啊。”蒋曼轻抚着她后背凸起的蝴蝶骨,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妈妈还记得你小的时候说什么都不愿意跟我们睡在一起,非要一个人睡一张床。”

闻言,胡蝶笑了笑说:“因为那时候我刚刚接触花滑,每天都摔得浑身青紫,怕跟你们睡觉被发现。”

“我就知道是这个原因。”蒋曼说:“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

“我总要长大的嘛。”胡蝶怕再说下去,惹得蒋曼伤心,便打了个哈欠道:“好困,妈妈我们睡觉吧。”

“好。”

蒋曼伸手关了灯,胡蝶却又在昏暗里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近乎一夜无眠。

几天一过,整个八月就结束了。

胡蝶被荆逾那天说的惊喜折腾得抓心挠肺,好奇心得不到满足,每天都给他发无数条消息。

可这一次,荆逾就跟吃了把锁一样,把嘴守得牢牢的,忙起来的时候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影。

到后来,连胡远衡也跟着莫名忙了起来。

胡蝶硬生生等了一周多,直到中元节那天才接到荆逾的电话,说要带她去看惊喜。

她坐在荆逾自行车后座上,胳膊圈着他的腰,故意威胁道:“要是不够惊喜,你今天就死定了。”

荆逾也不多解释,只加快了速度说:“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从斜坡上径直朝前飞驰而去,夏天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少年鼓起的衣衫轻轻吻过少女的脸颊。

十多分钟后,自行车在榕城花滑体育训练馆门口停下。

胡蝶从后座蹦下来,看着面前熟悉的标识,回头看向荆逾:“你是带我来看比赛吗?”

“再猜。”荆逾摘下帽子,抬手往后拨了拨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走近她说:“走吧。”

胡蝶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啊?”

“进去吧,进去你就知道了。”荆逾牵着她走近训练馆,沿路所有的摆设都还是胡蝶记忆里的模样。

走到冰场,胡蝶才发现中午吃过饭就消失不见的蒋曼和胡远衡换上了国家花滑队的队服站在场外。

还有那些她曾经并肩作战过的队友、带着她南征北战的教练。

还有邵昀和方加一他们,还有很多很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全都站在场外或是坐在观众席上。

她忽地意识到什么,侧头看向荆逾。

他抬手搭在她肩上,神情温柔而认真:“今天,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专场表演,我们都是你的观众。”

“我……”胡蝶眼睛红着,说不出话来。

荆逾笑了笑,伸手在她后背一推:“去吧。”

胡蝶往前走了一步,蒋曼拎着她过去的训练包走过来:“你的冰鞋和考斯滕妈妈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眼泪猝不及防就落了下来,她看着蒋曼,看着胡远衡,看着场馆里所有的人,深吸了口气说:“我去换衣服。”

蒋曼擦掉她脸上的泪:“走吧,妈妈陪你过去。”

更衣室在换衣室后方,胡蝶在这里换过无数次衣服,从第一次踏上冰场,到后来退役,这里的所有都是见证。

考斯滕是蒋曼这段时间亲手赶工缝制的,淡蓝色的薄纱上绣着许多翩翩起舞的蝴蝶。

等换好衣服穿上冰鞋,胡蝶缓步滑到镜子前,蒋曼走到她身旁,和往常陪伴她参加比赛一样,亲手替她编好了头发。

胡蝶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前仿佛看见那个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的胡蝶在冰面上滑动的身影。

慢慢地,内心深处像是有什么被唤醒,她攥了攥手又松开,心情如同第一次参加比赛一般紧张又激动。

蒋曼拾掇好,拍拍她肩膀:“好了,我们出去吧。”

胡蝶又看了眼镜子中的身影,缓慢地吐出一口气,点点头说:“好。”

等从更衣室出去,场馆内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胡蝶迎着众人的目光来到入口处。

胡远衡走到她面前,替她捋了捋裙摆,说:“曲目是爸爸给你选的,是你加入中国花样滑冰队后第一次拿冠军用的那首歌。”

花滑配乐在2014年才在正式解禁“人声”,而那一年,胡蝶用这首歌拿到了四大洲花样滑冰竞标赛的冠军,

胡蝶抬头对上父亲的目光,浅笑着点了点头:“谢谢爸爸。”

胡远衡扶着女儿肩膀送她到入口处,伸手在她背后轻轻一推:“去吧,这是你的战场。”

胡蝶入场。

场馆内的大灯落下,只留一盏聚光灯随着她的身影挪动到冰场中央。

她闭着眼,感受周身熟悉的一切,缓慢扬起手臂,右脚往后轻轻一退,是一个起舞的姿势。

音乐前奏响起。

那道坚韧而清澈的女声随着胡蝶的滑动从场馆四周传出。

“你是第一个发现我,

越面无表情越是心里难过,

所以当我不肯落泪地颤抖,

你会心疼的抱我在心口……”

……

歌曲缓慢进入高|潮,胡蝶在冰面上舞动,抬手时袖子上垂下的纱缎,像扇动的蝴蝶翅膀。

她随之起跳,但动作早已做不到像以前那么标准和优美,她甚至连最基础的旋转、跳跃都做不到。

可胡蝶仍旧在坚持,一次又一次,跌倒又爬起来。

“……你比谁都还了解我,

内心的渴望比表面来得多,

所以当我跌断吃放的时候,

你不扶我但陪我学忍痛……”

在胡蝶又一次重重摔倒在冰面上时,她没能像之前很快地站起来,整个人上半身匍匐在地上。

耳边的歌声还在继续,胡蝶撑起手臂,可从浑身关节传来的痛意让她不得不又跌回去。

她闭着眼睛,不知是泪还是汗,滴在了冰面上。

冰场外,荆逾看着倒在地上久久没能站起来的胡蝶,不忍再看下去,正要走进冰场,胡远衡从一旁拉住了他。

“别去。”胡远衡看着女儿瘦弱的身影,眼眶通红,可依然坚持不让荆逾去打断她:“摔倒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努力再站起来就行了,最重要的是人要有希望。”

“这个世界能穿透一切高墙的东西,就是希望。它在我们内心深处,别人无法到达,也接触不到。”

“只要你自己深信,那便可一往无前,势如破竹。”

荆逾被胡远衡的几句话钉在原地,他转头看向冰场上重新站起来的胡蝶,耳边的音乐声还在继续。

“……我要去看得最远的地方,

和你手舞足蹈聊梦想,

像从来没有失过望受过伤,

还相信敢飞就有天空那样,

我要在看得最远的地方,

披第一道曙光在肩膀,

被泼过太冷的雨滴和雪花,

更坚持微笑要暖得像太阳……”

歌声唱至末尾,只剩下尾音的余韵回荡在场馆上方。

胡蝶抬起纤长的手臂,微微倾身,做了一个收尾的动作,场馆内炽白的光落在她身上。

她闭着眼,急促地呼吸着,脸上闪耀着自由的光辉,额角的汗混着泪一同挥洒在她最热爱的冰场上。

她是胡蝶。

是飞不过沧海的蝴蝶。

亦是陨落的天才少女。

荆逾曾经以为,他和她在某种程度上,是有些相似的。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们之间的相似只有万分之一,不同之处却有千万种。

天才陨落,却不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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