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午后,她打开信箱,一封素笺上那久违的熟悉的签名,猛然加快了她的心跳。
她就那样久久地捧着那封信,两眼紧紧地盯着写着自己名字的娟秀的字体。整整二十年过去了,他还一如当年那样——把她名字中间那个“爱”字,一笔一画地罕见地写成繁体。
他们的相识是在一家青年杂志举办的征文比赛中,两个二等奖被他俩包揽了。记得当年他给她写的第一封信中,就有三处用了繁体字,都是同一个“爱”字。当时,她以为那不过是他随意而为之,并没有更多地在意。但随着书信往来的增多,她发现他只要写到那个“爱”字,总是用繁体。
她曾问他为什么,他故意让她猜,聪颖的她很认真地猜过,但没有猜准。后来,她没再问他,他也始终未向她交代谜底。
再后来,两人相约考上了统一座城市的两所大学,经历了一番风花雪月的爱情后,就在他们即将走进憧憬了许久的美满婚姻时,异常突然的家庭变故,让她违心地跟他分手了,含着泪把爱情交给了某市长的公子,因为他帮她的家庭度过了那场令人惊惧的难关。
面对那场注定的伤心的结局,他在毅然地报名加入赴西北边疆的志愿者行列后,没有去同她道别,只给她留下一封信。薄薄的一张白纸上,他用粗重的炭笔认认真真地写满了一百个她的名字,上面的每一个“爱”字,都是特别醒目的繁体。
那时,她猜犹如万刃穿心般地恍然醒悟——原来,他是不想让她那颗“心”从“爱”中走出啊……
此后,他和她音讯完全中断。时光荏苒,她渐渐地从伤感中走出,和丈夫一道经营让许多人羡慕的小家庭。只是偶尔一个人的时候,她坐在窗前,翻看年轻时写的那些诗文时,她才会想起他,想起那些美好如诗的日子。但很快地,她便安慰自己——一切都过去了,也许他早已淡忘了她,或者他还在心中恨着她。要不,他怎么会至今依旧杳无音信呢?
转眼间,女儿已经上初中了。就在她释然地做着贤妻良母时,丈夫在单位组织的一次旅游中,意外地魂归大海了。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再次让她陷入深深的痛苦中。风韵犹存的她,谢绝了所有好心朋友热情介绍的一个个优秀的男人,一个人关在家中,重新拿起笔来,重圆那个搁置多年的作家梦。
她的作品开始频频地出现在报刊上,其中有好几篇写到了他,写到了他和她那段刻骨铭心的美好初恋。
今天,她缓缓地打开了他二十年后才迟到的书信,轻轻读出那一语熟悉而简单的问候,她不觉已是泪眼婆娑了……
他说,他在远方一直在默默地关注者她,她的喜怒哀乐,都在牵挂着他,他曾好几次提笔给她写信,最终却都没有寄出——他怕打扰了她的生活。而今天,她在收到这封信时,他已因肺癌长眠在巴颜喀拉山脚下的一个无名的小村……
骤然,她紧紧攥着他那些临终前的绝笔信,一任泪雨滂沱,打湿了那大大的繁体的“爱”字……
一周后,邮递员又送来一个厚厚的包裹,里面是十几个剪报本,那上面有许多她的作品,还有许多她曾在心底赞赏不已的署名“依然”的精美的文章。
这时,她才知道:这些年来,他一边在给牧区的孩子们上课,一边在勤奋地笔耕着,只是换了她一直不曾知晓的笔名。
柔和的灯光下,她没有习惯地打开电脑,而是一笔一画地在稿纸上认认真真地写下一篇关于爱的文章,其中所有的“爱”字,她也特别地像他一样选择了繁体……
是的,他和她都不曾让心灵走出那份真诚而深沉的爱。
滚滚红尘中,若能够时时记着爱的中间,永远保持一颗纯洁、忠贞的心,那么,即使终身不能相依,也会有一份特别的美丽,像不败的花朵,永久地绽放在悠悠岁月的枝头,温暖着我们至真至善至美的爱情……
作者:阿健
出自金城出版社·散文珍藏版(情感文丛)《有一种爱叫等待 | 我的柔情你何时能懂》
(一些碎碎念:2003年出版的书,从姐姐那里“继承”来的。初中时,感觉文笔优美又悲伤,可能是因为故事里主人公都是be结局?今天再翻出这本书,越发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杠精,疯狂开启吐槽模式。吐槽之余,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好像什么也没留下。距离第一次看这本书,过去了10年;距离买这本书,过去了20年。姐姐早已忘了这本书,而我,也从未向她坦白,拿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