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个新人, 阮南烛似乎在第一天的时候就对她十分抵触。
林秋石问他是不是一开始就发现了什么, 谁知道阮南烛的回答却是:“没发现, 我只是单纯讨厌一进来就开始哭的人,这样的人一般问题都会特别多。”他说完这句话, 还十分满意的看了林秋石一眼,笑了笑,“你这样不喜欢问为什么的, 我就很喜欢。”
林秋石:“……”他该感谢自己并不充沛的好奇心么。
杨美树,是这次新人的名字。她最大的错误,或许就是为了假装萌新,一进到门里就开始不停的哭,从而引起阮南烛的厌恶。如果换种装萌新的方法, 她可能还有接近阮南烛的机会——就像上个世界的徐瑾一样。
“不是说每个门只有一条线索么?”谭枣枣看完林秋石手上的纸条后,有点疑惑,“那这个纸条是什么情况。”
“不一定, 只是这样的情况很少见。”阮南烛解释,“我就曾经遇到过几次, 具体到底为什么会出现两个纸条,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触发了一些特别的条件?”他捏着纸条, 思索着,“亦或者……是带着纸条的人比较特别。”当然, 这些都是他的猜测, 目前这些猜测全都无法证实。
“杨美树现在怎么样了?”林秋石道, “她知道你发现她的身份了?”
阮南烛笑了笑:“暂时不知道,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他语调轻松,淡淡道,“希望她发现的时候,还活着吧。”
林秋石:“……”他从阮南烛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明显的恶意。
……
夜色如水,杨美树躺在床上。
今天白天那个漂亮的男人没有来食堂和众人一起吃饭,看来是她的计划起了作用,谁叫他不愿意带上自己呢,杨美树遗憾的想,自己对他颇有好感,而他本来可以活着出去的。
现在已经死掉了两个人,但离杨美树的最终目标依旧很远,但她并不急,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只要将门内的人一个一个的杀掉,依据门的规则,那她在门里就将处于无敌的状态,那时候无论是想找门,还是想找钥匙,事情都可以轻松的解决。
至于门里不能杀人的要求——那些死去的人想要报仇,至少得知道仇人是谁,只可惜他们死的冤枉,变成了鬼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死的,更不用说报仇了。
想到这里,杨美树满意的笑了起来,她哼着歌,看着天花板,昏昏沉沉的陷入了深眠。
滴答,滴答。
有冰冷的水滴在杨美树的脸上,她睁开眼睛,朦胧的睡眼发现自己的头顶上,出现了一块漆黑的水渍。那水渍在雪白的天花板上晕染开来,透明的水滴一点一点的砸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杨美树瞬间清醒了,她从床上爬起来,发现不知何时原本关的好好的窗户大开着,寒冷的风夹杂着雨水从窗口灌进来。
杨美树被这风吹的打了个哆嗦,她走到床边,企图将窗户关起来,却在窗户边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黑色长裙,戴着黑帽的女人,她微微抬起头,用黑洞洞的眸子凝视着杨美树所在的位置,脸色在黑衣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惨白,如同被雨水泡烂的尸体。
“啊!!!”被这一幕吓的后退了几步,杨美树浑身冒出冷汗。滴答,滴答,天花板上的水渍越来越明显,杨美树的发丝也跟着湿润了起来,她猛地想起了什么,一个健步冲到了床头柜,拿起自己背着的包,开始翻找起来。
没有,没有——本该放在里面的东西不见了踪影,杨美树后背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她终于崩溃的叫了起来:“纸条呢,我的纸条呢——”
没有纸条,什么都没有,最重要的线索居然不见了,杨美树浑身抖如筛糠,她僵硬的抬起头,看见天花板上的水渍,已经形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被这一幕骇到,杨美树起身想要冲出房间,然而她走到门口想要扭开门把手时,却发现门把手被锁住了。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杨美树开始凄惨的尖叫,她眼睁睁的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开始扭动起来,像是要从上面挣脱而出,她疯了似得敲打着门,想要从屋子里出去。
“救命啊,救救我——”呛鼻的水腥味灌入了鼻腔,杨美树开始嚎啕大哭,第一次品尝到绝望的滋味。
她环顾四周,发现不知何时,她屋子里原本的风景图,变成了一副怪异的人物图,人物图里的女人和古堡的女主人有七八分相似,几乎就是女主人的自画像。
“啊啊啊……”恐惧击溃了杨美树,她不顾一切的冲到了画像面前,随意拿起旁边放着的水果刀,开始用力的扎向面前的画像。一刀,两刀,三刀……将面前没有表情的雨中女郎扎的支离破碎,杨美树重重的喘息着,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利器。
“我不怕你。”杨美树自言自语,“我不怕你……”
然而当下一秒,她再次看向窗户边上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原本该在窗户底下的女人,此时却出现在了她的窗边,高大的身躯冷漠的投下黑色的阴影,将杨美树笼罩在里面,女人的手里,拿着一副黑色的画框,那画框的样子杨美树很熟悉——就是她用来杀人的黑色画框。
“不不不!!”在这一刻,杨美树终于明白了过来,她惊恐的环顾四周,想要找出将她框起来的画框,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女人走到了她的面前,举起手中的画框,朝着她重重的砸了下来。
“啊啊啊!!”和直接失去意识的小素不同,杨美树却没有被直接装进画里,那画框仿佛变成了利器,将肌肤破开,流出鲜红的血液。
杨美树转身想要逃离,身体里面的力气却开始流失,她趴在地上,目光停留在了眼前被她扎的支离破碎的绘画上面。
终于,黑暗笼罩了一切,杨美树闭上了眼睛。
至死,她都没有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
这一晚林秋石睡的很好,阮南烛也早早的起来了,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微笑着同林秋石问了早。
“早上好。”林秋石摸摸自己睡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心情不错?”
“当然。”阮南烛看了眼时间,“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吃早餐了。”
林秋石没把阮南烛的话放心上,只当他是饿了,倒是谭枣枣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接着三人一起去了餐厅,阮南烛找了个位置坐下,便开始观察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在看什么?”吃着面包的林秋石问他。
“在看人。”阮南烛说,“好像少了一个。”
的确是少了一个,昨天阮南烛口中的新人并没有出现。发现这个异常情况的并不止他们,于是有人开口询问杨美树的男伴,问他杨美树人呢。
“不知道,我今天敲门她一直没开。”男伴如此回答,“可能是在睡觉。”
本来就是门内世界临时组的队伍,自然不可能指望对方尽心尽责,只是这个回答未免太敷衍了一些,众人都皱起眉头。
之前发现相框的章涛说:“怎么可能在睡觉,肯定是出事了,大家一起过去看看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放在阮南烛的身上。
“好啊。”阮南烛点点头。
虽然阮南烛在团队里很少说话,也很少提供意见,但莫名其妙,他那独特的气质却还是让他在团队里占了主要地位。在做出某些决定的时候,众人都会参考他的意见,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个人魅力吧,林秋石如此想着。
一行人来到了杨美树的屋门口,还没进去,林秋石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水腥味。一闻到这个味道,林秋石就知道事情不妙,而在强行破门而入后,他的猜测果真得到了证实。
杨美树不见了。
但屋子狼狈的一切,在告诉众人这里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
窗户大开着,雨水从外面灌了进来,将地毯淋的乱七八糟。屋子里墙壁上挂着的风景画,被人刺成了碎片,碎玻璃也落了一地。
“人呢?”章涛发问。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事实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聚集到了门口墙壁上挂着的画卷上面。显然,他们都觉得杨美树凶多吉少,变成了画。
“找找看吧。”阮南烛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
其他人也跟着他离开了房间,开始到处寻找有没有关于杨美树的画。
这事情和阮南烛的表现联系起来,肯定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但林秋石没敢当场问,等到其他人都离开后,才小声道了句:“你做的?”
“我只是把她的东西还给了她而已。”阮南烛无所谓的说,“谁知道她那么蠢。”
“你把画框放哪了?”谭枣枣已经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问道。
阮南烛没说话,对着他们招了招手。
几分钟后,他们再次回到了杨美树的房间里。
阮南烛关了门,然后走到了杨美树的床边,弯下腰半跪在了地毯上。
看到他的动作,林秋石也猜出了他藏画框的地方——他居然把画框放到了杨美树的床底下。
“这也行?”谭枣枣瞪圆了眼睛。
“我也想知道行不行,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效果。”阮南烛放进床下的是一个画框,掏出来的,却已经变成一幅画。
只是这幅画的内容却是乱七八糟的,让人根本不明白到底画了些什么。不过从画中的色彩来看,显然是见了血。
“完全看不出来杨美树。”谭枣枣低头看着画像,“至少前面还能看出画里人的样子吧……”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让自己的画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的画出现在了这里,就说明她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阮南烛分析道,“既然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那她肯定是触发了别的死亡条件。”他的眼神移到了墙壁上被刺的乱七八糟的风景画上,“她对雨中女郎动了手。”
“嗯。”林秋石赞同阮南烛的推理,“在被画框框起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画的确会变成其他的。”
阮南烛最后说了句,说:“与人斗,其乐无穷。”
谭枣枣和林秋石却都是苦笑起来,他们可没有阮南烛这种心态,在面对鬼怪的时候,还要面对随时可能背叛自己的队友,这实在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愉快的经历。
杨美树的画找到了,但如果只看画,任谁都认不出这是那个还算得上漂亮的姑娘。
目前已经死了三个人,小素,杨捷,杨美树,可离找到钥匙,还不知道有多长的距离。
女主人依旧在作画,只是此时她的宴会图上,又添上了两张面容。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阮南烛捏着这本该是属于杨美树的纸条,“我们肯定是风景,那看风景的人,就是女主人,为什么杨美树的纸条会比我们的详细那么多……”他对此似乎有些疑惑。
“不知道。”谭枣枣说,“可能是她进的门质量比较高?”
也不知道谭枣枣这句话提醒了阮南烛什么,他沉默片刻说了句:“也或许是她出门的方式,比较特别。”
“什么意思?”谭枣枣莫名其妙,“还能用别的方式出门?”
“谁知道呢。”阮南烛道。
按理说找到了触发死亡的原因,应该可以规避风险直到找出钥匙。然而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就在杨美树死的第三天,林秋石又遇到意外。
当时他刚吃完晚饭,去走廊尽头上了个厕所,然而当他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却敏感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原本熟悉的走廊,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虽然景色一模一样,但林秋石却觉得这个走廊是陌生的。
他的脚步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
走廊很长,旁侧的油灯发出昏暗的灯光,无数的画框被挂在走廊两侧,却看不清楚模样。
林秋石听到了细细密密的雨声,这雨声来自他身后的厕所,滴答滴答,让人听了非常不舒服。
林秋石尝试性的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走廊中间。
地上的地毯是软的,墙壁是冰的,画框是湿的……
等等,画框是湿的?林秋石忽的一愣,扭头朝着墙壁看去,只见他周围挂在墙壁上的画全都开始滴水,水流顺着墙壁蜿蜒而下,流入柔软的地毯里。
不知何时,走廊的深处出现了一个站立着的人影,那人影的模样非常熟悉,即便是只看了她的背影,林秋石还是认出了,那就是古堡的女主人,雨中的女郎。
“余林林。”阮南烛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林秋石寻声望去,却是看到自己右手墙壁上的画变成了小素的模样,画中的她依旧漂亮,正笑意盈盈的对着林秋石招手,“林秋石。”
林秋石忽然觉得冷的厉害。
“余林林,你来陪我呀。”画中的小素如此说,“我一个人在里面好无趣。”
她说着,竟是从画里伸出了手,想要抓住林秋石。
林秋石被这场景吓了一条,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几步。
然而小素的手臂却好像一条长长的蛇,越来越长,奔着林秋石便去了。
林秋石转身欲跑,周围的画像却都伸出了无数细长的手臂,有的抓林秋石的身体,有的抓林秋石的脚。
“阮南烛——”林秋石想要躲开,但奈何走廊非常狭小,他的脚被画中的东西抓住,然后硬生生的被人从厕所里拖了出来。
黑衣女人,不知何时站到了林秋石的眼前。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秋石,巨大的身躯,在林秋石的身上,投下黑色的阴影。
林秋石被迫仰起头,看着女人的眼睛。
女人依旧不说话,就这样用黑色的眸子,凝视着林秋石。两人越靠越近,近到林秋石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子怪异的颜料味。
林秋石浑身僵硬,如同一只被蛇盯上了的青蛙。
女人伸手抓住了林秋石的手腕,然后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她的力量极大,提一米八几的林秋石跟提一只鸡似得,林秋石被她抓着手腕,根本无力反抗。
女人提着林秋石,开始朝着楼顶走。
林秋石开始用力的挣扎,在女人恐怖的力量面前,林秋石简直就像是个六岁的孩童,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被女人拖着上了楼梯,朝着楼顶去了。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第一次,林秋石如此清晰的感觉出了死亡的气息,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在一步步的靠近死亡,只要到了楼顶,他就死定了!
“操!”少有的骂了脏话,林秋石死死的抓住了旁边楼梯的扶手,他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拖入画中的世界,不是按照阮南烛说的,只要不被画框框住就没事么……难道……还有别的画框他们没有发现?
扶手上全是水渍,林秋石根本抓不稳,面对他的垂死挣扎,女人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抓着他,开始继续用力,林秋石很快就无法支撑,被女人带着继续往前。
没办法了,林秋石心中苦笑。
然而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林秋石却听到一声玻璃的脆响,他面前的画面开始破碎,扭曲,女人的身影也开始模糊起来。
“林秋石——”这是谭枣枣带着哭腔的声音,“你回来——”
“林秋石!”阮南烛也在叫他的名字。
林秋石艰难的想要睁开眼,却始终不能如愿。
终于,玻璃碎掉的声音越发清晰,光开始刺痛林秋石的眼睛,他艰难的睁眼,看到了满目惊恐的谭枣枣,和蹙着眉头的阮南烛。
“我怎么了?”林秋石问。
“你差点死了——”谭枣枣声音惊恐无比,“要不是阮南烛发现的快……”
林秋石低头,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厕所里,旁边是一面碎掉的镜子。
“我好像被她抓进画里面的世界了。”林秋石有点懵逼,“可是不是没有画框了么?”杨美树死了,应该就没有画框了,那他为什么还会……
“一个画画的画家,怎么会没有画框?杨美树的画框,不就是她提供的么。”阮南烛无奈,“我以为这是常识……”
林秋石:“……”这居然是常识,对不起,他的智商在门里面活下去果然很困难,
谭枣枣在旁边小声的哭。
“不过这事情也不怪你。”阮南烛道,“谁知道那东西那么聪明。”他指了指面前碎掉的镜子,“你看看。”
林秋石抬头一看,发现碎掉的镜子后面居然是一个黑色的画框,而镜子竟然是双面镜,也就是意味着每个照过镜子的人,都被画框框了进去。
林秋石表情扭曲了:“是这一面还是全部镜子……”
阮南烛耸肩:“这是她的古堡,你觉得呢?”
林秋石:“所以杨美树其实是多此一举——”
阮南烛:“不光是杨美树,连我都多此一举。”他道:“你刚才在里面做了什么?怎么会进到画里面去了?”
林秋石:“我就往走廊上走了几步……”
阮南烛:“下次遇到这种事情站在原地别动。”
林秋石捂着头叹气,当真是觉得这些东西防不胜防,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我进入画框之后,还能被救出来?”
阮南烛闻言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捏了捏林秋石的耳垂:“缘分吧。”
林秋石恍然,原来是阮南烛给他耳坠起了作用。
“现在怎么办。”谭枣枣茫然了,“如果是镜子后面都有画框,那我们岂不是都是她想杀就杀的对象?”
阮南烛摇摇头:“不可能的,这不是高级门,杀人的条件其实都很苛刻,不会轻易出现团灭的情况。”他算了一下,“你没发现每次她拉一个人入画之后隔段时间才能拉第二个么?”
谭枣枣:“所以……?”
阮南烛:“所以我们要不要去试试能不能把钥匙搞出来。”
谭枣枣狐疑的看着阮南烛:“什么叫把钥匙搞出来?”
阮南烛:“你说我要是趁着她不能杀人的时候把她的画给一把火烧了……”
听到阮南烛的话,谭枣枣和林秋石的表情都是一阵扭曲。
谭枣枣惊恐不已道:“阮南烛,你别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好不好!”
阮南烛:“哦,我就是开个玩笑。”
林秋石和谭枣枣都露出不信的表情,阮南烛这语气,可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按照阮南烛所言, 显然即便是被拉入了画中, 鬼怪也不能直接对他们动手。
但既然眼前的玻璃后面镶嵌了画框, 那便说明几乎每一个来这里上厕所的人都曾经被画框框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何女人最终选择了林秋石。
“看长相吧。”阮南烛随口一说,“他比较可爱。”
谭枣枣闻言瞪着眼睛:“那我怎么没被拉进去?”
阮南烛:“你可爱吗?”
谭枣枣:“……”阮南烛, 你这话要是在外面说可是会死的你知道吗。
总而言之,这个古堡里面似乎藏了不少的画框,至少回到卧室之后, 阮南烛就又翻找出了好几个。有一个藏在镜子右面,有一个藏在床头柜里面,阮南烛甚至还从天花板上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就是画框,也难怪当初他也成了被拖进画像的对象。而杨美树的所作所为, 不过是女主人的掩饰,看来这个世界的鬼怪居然真的有智慧,而且智慧不低。
把屋子里的画框全部翻出来后, 阮南烛很不客气的全给砸了。砸完还把这事儿告诉了团队里的人,让他们都去找找, 尽量把画框都给翻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秋石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天早晨女主人看向阮南烛的眼神格外怨毒, 一副简直恨不得将他剥皮抽骨的模样。
阮南烛也不知道是没感觉到还是根本无所谓, 依旧冷静的坐在餐桌面前吃着美味的牛排,并未受到丝毫的影响。
不过即便是众人开始寻找画框, 却还是有些晚了, 第二天早晨, 便有人再次消失,变成了一副艳丽的画。
阮南烛去看了看这画,然后从这人地毯底下翻出来了一个扁平的画框,林秋石拿着画框叹气:“这也行?”
他把画框放到了旁边,摇摇头道:“真是防不胜防。”
阮南烛:“的确是防不胜防,所以我们最好尽快找到钥匙。”他道,“总感觉她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林秋石点点头。
阮南烛的直觉显然是对的,就在当天晚上,那个女人又出现在了他们的窗户外面。
静静的雨夜,女人站在荒凉的院子中间,雨水落在她的身上,她微微抬头,冲着阮南烛所在的阳台,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阮南烛在外面抽烟,看见女人也没说话,神情颇为冷漠,只是说了句:“她站在外面。”
林秋石走到了他的旁边,也看到了外面的景色。
一般人看见这女人早怂了,也就是阮南烛,能和她冷漠的对视毫不怯场,最后还是女人先消失。
“你不怕?”林秋石扭头问他。
阮南烛吐了口烟:“怕不怕都一样。”他递给了林秋石一根。
反正是在门里面,林秋石接过烟点上,看着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幕:“接下来怎么办。”
阮南烛:“等。”
为什么要等,等什么,阮南烛都没有解释,林秋石也没问,他把烟抽完之后和阮南烛一起转身进了屋子。谭枣枣已经在地铺上面撅着屁股睡着了。这姑娘在里面的形象实在是很难和外面那个高冷的影后搭上边,长相不出众,性格也不高冷,睡个觉还特别喜欢像条虫一样趴在床上撅着屁股睡,这姿势实在是不堪入目,也不知道她的那些粉看见了,会不会觉得梦想破灭。
林秋石顺手给她带上被子,然后躺在了阮南烛旁边。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阮南烛道,“对这诗有什么新的想法么?”
林秋石稍作沉吟:“我们站在古堡里看画,看画的人在楼上看我们,画框装饰了我们的窗子,我们装饰了别人的梦……”这个纸条写的也算是非常清楚了,只要稍微一思考就能明白答案,只是他现在有点迟疑,诗中最后一句梦,到底是指女人将他们带入的画中,还是指别的什么。
“我倒是觉得,梦是指楼上的画。”阮南烛侧着身体,看着林秋石的侧颜。
两人的距离靠得极近,甚至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林秋石或许会觉得不自在。但大约是之前和阮南烛的同床共枕有了铺垫,所以林秋石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是说那副晚宴图?”林秋石问。
阮南烛:“嗯。”
林秋石眨眨眼睛:“那我们去把那幅画烧了?”
阮南烛沉默了三秒,发现林秋石这货是认真的,他道:“你不怕了?”
林秋石:“这不是还有你么,况且如果女主人的梦真的是那幅画,难道我们要等到她把那幅画完成?”
阮南烛:“她永远也完不成那幅画。”
林秋石听到这话愣了片刻,随即明白了阮南烛的意思。女主人的确是完不成那副画了,画中一共有十个人,就意味着她必须要将十个人拉入画框变成画,但是根据门内的规则,团队是不会全灭的,也就意味着女主人的画,永远要缺一张脸——画的确是永远也无法完成。
“明天上去看看吧。”阮南烛道,“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只会越来越危险。”
林秋石点点头。
阮南烛的猜测果然对的,因为第二天早晨,他们的团队里果然又失踪了一个。这次大家没有太大的反应,众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
那人的画像最后被管家收了起来,林秋石看着他拿着画像上了楼顶。
“他要把画收到哪里去?”林秋石有点好奇。
阮南烛:“不知道,跟上去看看。”
两人说完这话,便默契的放下刀叉往外走,谭枣枣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嘴里含着块面包急匆匆的跟了出来。
管家上了六楼,打开了放置未成品的房间,进去之后很快就出来了。
林秋石他们躲在楼梯的拐角处,看见管家的身影消失在了面前。
“进去看看?”林秋石问。
阮南烛点点头。
熟练的开锁,阮南烛再次打开了放置未成品的房间的门,这次他们一进去,就有了新的发现。
“……这些是新画上去的吗?”谭枣枣看着面前的画有些毛骨悚然。只见一屋子的画像里,好多画像原本空白的地方都被填满了。填满画框的全是一个雨中女郎模样的黑衣女人,窗边,走廊,楼梯,庭院,她的身影无处不在。甚至出现在了属于小素的那副画卷里。
这让林秋石莫名的有了一种画面被污染的感觉。
阮南烛看着这几百幅画却陷入了思考,他手上的动作一顿,道:“找一下。”
谭枣枣从一开始就处于懵逼状态,还在吃着自己手里的面包:“找什么?”
“找门。”阮南烛说,“门应该就在画里。”
“真的假的?”谭枣枣虽然有点怀疑,但还是听从了阮南烛的话,开始和他一起翻找起了面前几百幅画卷。
大约半个小时后,林秋石在翻找一副压在底下的画卷时,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他低低的叫了声:“找到了——”
那是一副乍看非常平常的画,画上是古堡内部的景色,只是这景色之中有个十分特别的景色——一道黑色的铁门。
黑色的铁门立在黑暗的角落里,不仔细看很容易看漏。
阮南烛拿过画:“这是二楼右边的楼梯,走,去看看。”
他们拿着画直奔二楼,很快就找到了画中的景象,只是和画里面不同。铁门所在的地方是一面白色的墙壁,墙壁上还挂着一副普通的风景画。
阮南烛伸手就把那画取了下来,发现画后面真的有一个开关,他看见开关后,便伸手按了一下,随着一阵轻微的轰隆声,他们面前的墙壁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一扇黑色的门,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门找到了!”谭枣枣喜不自胜,“现在就差钥匙……”
林秋石和阮南烛对视一眼。
阮南烛:“干不干?”
林秋石:“走呗。”
谭枣枣没明白两人的对话什么意思,直到看到阮南烛从兜里掏出了个打火机,她愕然道:“你们两个该不会真的要去……”
阮南烛:“你怕就在这里等着。”
谭枣枣说算了算了,她还是一起吧,万一出个事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一家人不就讲究个整整齐齐吗?
林秋石:“……”整整齐齐的凉在一起吗?
做出决定后的阮南烛格外果决,三人直奔七楼女主人的画室。当然他们进画室之前也没忘记先敲敲门,不然推门进去看见女主人就坐在里面恐怕也是非常尴尬的事。
女主人白天似乎都不画画,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继续。这倒给了阮南烛可乘之机,他走到画旁边,打开打火机,低下头点火,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已经干过了无数次。
谭枣枣在旁边看的是心惊肉跳,使劲的搓着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火苗沾上了纸张,迅速的吞噬掉了面前的画作,然而林秋石却在火焰蔓延的时候,听到了一种细微的声音,好像是人的尖叫,又好像是湿润的木头被点燃后的那种吱嘎声。
“你们听到没有?”林秋石不抱希望的问。
果然,阮南烛和谭枣枣都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片刻之间,面前的画就变成了黑色的灰烬,随着最后一角也被点燃,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似乎是有什么金属的东西落到了地板上。
林秋石低头,果不其然的看见了一把青铜钥匙。
“啊啊啊啊!!!”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了一声女人愤怒的吼叫,这叫声震的林秋石差点没站稳,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女主人的声音。
“快走!!”阮南烛抓住钥匙转身就跑。
林秋石和谭枣枣紧随其后。
他们顺着楼梯一路往下,却在到达四楼的时候看到了已经赶来的神情癫狂的女主人,她高大的身躯此时佝偻起来,口中愤怒的咆哮着,黑洞洞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愤怒和疯狂,但最吸引人注意力的,却是她右手抓着的那个巨大的画框,那画框正在被重重的挥舞,谁都不会想被那玩意儿砸一下。
“走侧门楼梯!”阮南烛对古堡的构造已经非常熟悉,看见女人马上换了方向。
女人朝着他们狂奔而来,她四肢不协调的挥舞着,简直就像一只巨大的节肢动物,但速度却非常的快,瞬间就到了他们的身后。
林秋石的脚步不敢停留片刻,只要一停下,那画框好像就会马上的砸到他的身上。
他们迅速的下了四楼,阮南烛头也不回:“林秋石,你把她引开,给我一点时间开门——”
林秋石咬咬牙:“好!”他扭头看了眼身后身型巨大的女人,想也不想的抓起旁边墙上挂着的画就朝着她砸了过去。
女人被林秋石扔的画砸个正着,嘴里发出近乎狰狞的咆哮,朝着林秋石扑了过来。
林秋石闪身一躲,正好躲开了她挥到面前的画框,他看了眼阮南烛,朝着一楼跑了下去。
女人果然跟着他下了楼梯。林秋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他确定女人跟来之后,他迅速的扭身朝着走廊另外一头的楼梯跑了上去,这么多时间肯定已经足够阮南烛打开铁门了!
果不其然,重新回到二楼的林秋石看到了已经被打开的铁门。
铁门里面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在告诉着门内的人这是生的道路,林秋石重重的喘息着,拼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门狂奔而去。然而就在他即将进门的刹那,他却感觉到一双大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脚腕,将他硬生生的从门里拖了出去——
女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表情狰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林秋石的脚被她抓在手中,她的右手抬起,手中拿着的相框重重砸了下来。
这一刻,林秋石的呼吸几乎快停了,眼前的画面变得缓慢无比,仿佛人死前最后的走马灯一般,他甚至能看到女人飞舞在空气里的黑色发丝……
画框砸了下来,林秋石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
“啊啊啊啊!!!”然而本该到来的黑暗没有降临,林秋石却听到了女人惨叫,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浸泡在血液里,而自己的裤兜就是血液的来源,此时还在源源不断的冒出鲜血。这些鲜血对于女人来说似乎是具有攻击性的东西,她甚至放下手里的画框,开始不住的后退。
林秋石不敢细想到底是怎么回事,转身冲进了门里。通过了被光芒晕染的隧道,他身形一顿,终于回到了离开已久的现世。
“呼呼呼……”林秋石坐在床上,满头都是冷汗,他抬手擦干净了额头上的汗水,起身去了屋外,敲响了阮南烛的房间。
嘎吱一声,阮南烛出现在了门口,他看见林秋石,表情微微的松了松:“出来了。”
林秋石点点头,出门前的那一幕太吓人了,现在他浑身都没什么力气:“我出来的时候,被那女人抓住了。”
阮南烛蹙眉:“没受伤吧?”
林秋石摇摇头:“没有。”他有点疑惑,“我明明被她抓住了,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救了我。”他掏了掏自己的裤兜,并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裤兜里溢出了很多鲜血……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阮南烛靠在门边,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能出来就行,管那么多做什么。”
林秋石哦了声,他总觉得阮南烛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当然,他没敢当着阮南烛的面说出来,于是点点头转身走了。
阮南烛看着他的背影,道:“晚上谭枣枣约了我们吃饭。”
“恩。”林秋石说,“我去洗个澡冷静一下。”
晚上。
林秋石和阮南烛出现在了谭枣枣订好的餐厅。林秋石本来以为谭枣枣会请他们吃牛排什么的,却没想到她定了家火锅。
而林秋石一进去,便看见穿着T恤的谭枣枣正挽起袖子,一口火锅一口啤酒,看到他们头也不抬的招手:“快快快来,妈的吃了这么久的牛排,真是馋死我了。”
林秋石:“……”这反差也太大了。
阮南烛倒像是习惯了,在谭枣枣旁边坐下,道:“可以打余款了。”
谭枣枣没好气的说:“我又不是不打,你急什么,这才刚出来,让我缓两天嘛。”她咚咚咚的把一杯冰啤酒灌下肚子,“好爽啊……”
看着面前完全没有架子的影后,林秋石总有种恍惚的感觉,他静静的在旁边坐下,开始吃饭。
谭枣枣和阮南烛开始聊事情,大部分都是关于第四扇门的讨价还价,林秋石这才知道阮南烛带队的门着实不便宜,前四扇门都是一扇一百万,少一分都不行。到第五扇门开始加价,怎么加,加多少,全看阮南烛的心情。
“咱们关系都这么好了,就不能便宜点吗?”谭枣枣说,“我也算是vip会员了吧?”
阮南烛冷淡道:“亲兄弟,明算账。”
谭枣枣:“你这个财迷。”也亏得这财迷长的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她当初居然还天真的以为他是个不问世事的高人。
阮南烛:“给不给?”
谭枣枣悲伤的掏出手机准备转账。
叮咚一声,转账结束之后发出声音的却是林秋石的手机,他掏出手机一看,发现上面居然又转了二十万,他面色有些迟疑:“阮哥……”
阮南烛手一挥:“叫你拿你就拿着,她的买命钱,你不拿就是看不起她。”
谭枣枣:“……”她真的好想被看不起……
林秋石还是把钱收下了,每行有每行的规矩,有些事情作为一个新手他还是不要置喙的好。
三人刚从门里出来,都有点累,特别是林秋石出来之前还被那女人抓了一把,虽然没受伤但也够恐怖的。
谭枣枣吃的差不多就先走了,留下阮南烛和林秋石。
“累了?”阮南烛问他。
“有点。”林秋石回答。
“那回去吧。”阮南烛,“时间也不早了。”
林秋石点点头。
两人便从火锅店往外走,这会儿天气还是很热,好在太阳已经落山。吵闹的蝉鸣和来往的车辆本该嘈杂且喧嚣,但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林秋石和阮南烛一路都没说话,直到到了别墅,阮南烛才对着林秋石说了句:“好好休息。”
“你也是。”林秋石笑了笑。
阮南烛说完这话便转身上楼,林秋石则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
程千里刚好遛完吐司回来,看见林秋石高兴的和他打了个招呼:“回来啦?”
林秋石:“回来了。”
“没出什么意外吧?”程千里摸着吐司的屁股。
“没什么大的意外。”林秋石很平静的回答。
程千里歪了歪头,似乎是觉得林秋石的状态有些不对,他道:“你哪里不舒服么?”
“不舒服?”林秋石摇摇头,“没有,可能是有点累了。”
程千里哦了声,也没多想什么,便叮嘱林秋石好好休息。
林秋石说:“你看见栗子了吗?”
“没看见,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可能是在阮哥房里吧。”程千里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秋石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
回房睡觉,林秋石却躺在床上好一会儿都没睡着,他看着天花板,最后还是没忍住给阮南烛发了个信息:你睡了吗?
那面好一会儿才回了一条:没有,有事?
林秋石: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阮南烛:什么事。
林秋石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一字一顿的打下了自己想说的话:我裤兜里的东西,是不是你放的?
阮南烛没回话。
林秋石:那是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阮南烛回了他五个字:到我房里来。
林秋石有点高兴,把手机一丢就跑去了阮南烛的房间,结果一开门,就看见刚洗完澡只围了个浴巾的阮南烛,他头发还是湿的,在慢慢的滴水,水珠顺着他的锁骨滑落到他结实的胸膛和漂亮的人鱼线,最后跌在地板上。
“坐。”阮南烛扬扬下巴。
林秋石坐在了阮南烛旁边的沙发上。
阮南烛本来想点烟,但又看了眼林秋石,最后把烟收了,他随手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发:“对,东西是我放的。”
林秋石直接问:“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阮南烛:“你做事都这么直接?”
林秋石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直接?这事情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阮南烛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秋石,表情有点奇怪:“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我其实是想害你呢?”
林秋石老老实实的摇头:“没有想过啊。”
阮南烛:“……”林秋石,你怎么那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