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谢辞顺利地选到自己想要的熊。他左手牵着许呦,右手抱着白色的娃娃熊,走在街上很引人注目。
他们逛遍了临市大半个城市,谢辞甚至带她去一家小店喝了樱桃酒。
许呦第一次喝那种酒,只觉得太辣又太酸甜。浓厚热烈的味道,给她的印象之强烈,以至于很多年以后都忘不了。
银鳞鳞的月光下,路边地上的小灯,发出温柔却微弱的光芒。
谢辞送许呦回家,他们十指交握,漫无目的地聊天。
“许呦,以后你要考哪个大学?”
“不知道,我没想好...”
“应该是申城吧,你呢?”
“你去哪我肯定去哪啊,夫唱妇随嘛。”
许呦:“你是不是性别搞反了?”
他笑了,“你懂我意思就好。”
小区近在眼前,两人的步子慢下来。谢辞把许呦的手松开,说,“眼睛闭上,手伸出来。”
“什么?”
她一愣神,看到谢辞从口袋里捏出一串极细银色的手链,“生日快乐。”
“啊?”许呦看着摊在手心的东西,虽然有些出乎意料的惊喜,却更多的是不解,“可是今天不是我生日啊。”
“提前帮你过了嘛。”谢辞双手插.回口袋,退开两步,“当我给你熊的回礼。”
“你今天开不开心?”许呦点点头。
谢辞眼睫垂下,掩盖住所有的情绪,小声说,“那就好。”
“许呦。”他又喊她名字。
许呦认真地应了。
“那我以后就不来找你了,你好好准备高考。”他如往常一样轻轻地笑。
这不像是他会说的话,所以许呦心里总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何,听出一种伤感的味道。
她默不作声,看他满不在乎的笑容,把手链紧紧捏在手心里,“那你等我?”
“好。”谢辞答应。
他倾身,在她唇边轻轻落了一个吻。
那以后,你就自己好好的。
---
高三下半年的学期开始,时间就像做上了火箭,倒计时牌上的天数肉眼可见地减少。
许呦成绩很稳定,每次都在年级前十,是稳上清华北大的苗子。
她正常上学,正常放学,生活没什么波澜。
只是许呦永远记得那个星期一,升完国旗后,一个关于谢辞的八卦消息悄然流传整个年级,几乎是人人都在讨论。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许呦整个人都呆住了,怎么都不相信自己听见的。
甚至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一直怀疑着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许呦甚至连课没顾上,直接去七班找宋一帆。
他们站在走廊上,许呦急切地问,“他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谢辞去哪了?”
“之前难道没告诉你?”宋一帆愣了愣,他犹豫了一会,告诉她,谢辞父亲出了事,他已经离开临市。其他的无论许呦怎么问,他都不肯再说。
许呦还处在一种震惊和不敢置信的情绪里,抖得浑身打颤,“他什么都没说吗?”
宋一帆似是不忍心继续看她表情,“说了。”
“谢辞说他等你。”
听完这句话,许呦的心像是自由坠落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到最后,谢辞连“我们分手吧”都没说,就突然完完全全消失在了许呦的生活中。
越长大,就越发能感受到孤独的重量。
那段时间很难熬,许呦彻底断绝了和谢辞的联系。
她总是整夜整夜失眠,常常会想不告而别,突然失踪的谢辞。这种想念谁也不能倾诉,只能靠自己一点点忍过去。
就算是在学校,许呦也沉默地可怕,常常一整天,一句话都能不说。她又恢复到以前的模样,很少和别人交流,只埋头写题。
也没有谁再像谢辞,故意惹她生气,惹她难受,惹她开心。
偶尔想起来他,许呦会忽然晃神,怀疑谢辞是否存在过,又或者他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她想,只要过去了,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什么不堪都是可以忘记的。
只要过去就好了。
只要过去了,她就可以假装谁都没有离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后来的日子,好像也没有什么了。许呦就像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很平静地过每一天。
手机被锁到柜子里,很深的地方,没了期待。
校园里还是能偶尔遇到宋一帆他们几个人,里面却再没了他的身影。
偶尔有一天,做完操。有几个女生买了酸奶和零食,从许呦身边经过,边走边聊。
“唉,好像好久没看到谢辞了....”
一个人小声说:“....你居然不知道...”
她们越走越远,直到连身影都看不到,许呦还站在原地。
高三过得实在太快,每个人都很忙碌。教室门口,楼梯上,到处都贴着红色励志语录。从统考开始,再到百日誓师大会,一模二模三模。
许呦的话越发地少,成绩越发地拔尖,她听父母的话,听老师的话,没有再去碰竞赛。
她告诉自己,别回头,别去想。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强。
那时候每一晚的夜,都是安静的。
最后一个星期,倒计时板上,终于只剩下鲜红的7。高三的教室要当高考考场,布置考场的时候,墙壁上的所有东西都被贴上白色纸张。
老师留了人打扫卫生,教室里灰尘飞扬,有人不小心被呛着,咳嗽着就咳出了眼泪。
高一高二的学生放了假,他们就搬去高一新建的教学楼,在操场的另一边。
教室走廊前有一条河,对面一片刚长出来的草地。
每一层的楼梯走廊上都拥挤着高三学生。用书页折成的白色千纸鹤满天空地飞,有的落在河里,顺着飘走。有人冲着远处呐喊,引起一栋楼的笑声。
许呦穿过人群,背着书包进教室,找到新的位置坐下来。这是靠窗的位置,最后一点阳光能落进来。
班里喧嚣嘈杂,她低着头收拾书本,身边突然站了个人。
许呦抬头,看到邱青青手里拿着一张同学录,她摇了摇手,俏皮地问:“能帮我写一张吗?”
邱青青把纸放到许呦桌上。
“啊,好。”许呦小声答应。
邱青青就站在她身边,等她写完。
“许呦,其实我挺羡慕你的。”邱青青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笑出来。
“什么?”
“谢辞啊。”邱青青声音很轻松,似乎已经放下了,“之前我其实挺难受的。”
“.........”
许呦瞬间握紧笔,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邱青青盯着许呦恍惚的模样,声音很低。
“直到后来,我看见谢辞和你谈恋爱的模样,才知道他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的。”
高考前一天下午的教室,空空落落的。课桌上凌乱地堆着书本,放着水杯。黑板上有人用粉笔潦草地写了一句歌词。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毕业快乐。
6月7号,6月8号。一晃而过。
英语考完的那场铃声打响,所有考生涌出各个考场,每个人脸上都是轻松的神色。
熬了12年,寒窗苦读,终于在这一刻解脱。
许呦拎着一瓶水,拿着文具,顺着人流走出学校。
一切都结束了。
最后成绩出来,老师最先打来电话恭喜。临市两个并列理科状元都在一中高三0班。许呦就是其中一个。当时她在卧室里收拾东西,陈秀云握着电话走进来,满脸喜色告诉许呦这个消息。没过多久,亲戚都知道了这件事,纷纷祝贺。陈秀云和许爸爸坐在客厅,一个个地拨电话,家里气氛很久没有这么和谐快乐。
后来的事情,许呦记不太清了。那天很累,她洗了个澡就直接入睡,躺在床上,心里什么都没想,脑袋里也放空一片,一觉就睡到第二天接近中午。
陈秀云看她起来,放下手里的活,笑着问了句:“要吃什么,带你出去吃吗?”
“妈妈,我去厨房下点饺子,然后下午出去有点事。”她说。
陈秀云皱眉,“你好不容易考完了,吃点好的啊,吃饺子干什么。”
许呦说:“突然有点想吃。”
饺子被放在保温盒里,许呦带着,出了小区门口,随便上了一辆环城公交车。
车子很颠簸,她的头靠在玻璃窗上,眼睛看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旁边有个老爷爷问,“小姑娘,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就是丢了个东西。”许呦话说到一半,眼泪就先落了下来,她手忙脚乱地用手背擦掉。
老爷爷呵呵笑了一声,“唉....丢都丢了,就别哭了,说不定以后还能找回来。”
车子摇摇晃晃地驶过大街小巷,有穿着短裤欢笑着跑过的儿童,有卖东西的小贩,夏日的热风吹在每个人身上。阳光透过褐色的树枝间映着绿色的枝叶,奶茶店里的碎冰块,骑自行车,衬衣被风吹得鼓鼓的少年。
许呦坐在位置上,低头把饺子一个个用勺子舀起来,放到口里吃。
吃着吃着就哽咽了。
她低下头,一边流泪,一边吃东西。
等车到终点。东西应该也吃完了,她就忘了。
其实还是会常常想起他的。
只是她会克制。
外婆去世,时间就滑到高考毕业以后,父母离婚,再到去申城上大学。
高中毕业的聚会上,谢辞也没有出现。那几年过得太混乱,连记忆都无法理顺。
许呦过着平淡且毫无新意的大学生活。她跳级保送研究生,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坚持选和本科不相干的新闻专业。那天她和父亲大吵一架,一个人在大雨滂沱的公园长椅上坐了一天。
也是那一天,她又想到谢辞。然后那一天,她突然发现学校里最喜欢的那几只流浪猫再也没出现过。
于是许呦很平静地哭了一场,放任自己想谢辞。
她和谢辞的事,总觉得是很早。早到记忆都蒙了一层灰,自己都有点记不清了。
总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是提着热水瓶去开水房,偶尔路过篮球场,甚至坐在早餐店里,一个人安静地吃完饭。和穿着白色球衣的男生擦身而过。在这些无数个不重要的瞬间,总是回忆起他。
脑海里只要一有念头,就抑制不住地蔓延开。
那段放不下的日子,有时候也会想去找他。可是想多了就难受,然后就强迫不再去想。
直到和他没见面的第四个年头,许呦大学本科毕业,她站在蓝天白云绿草茵上。
那天阳光正好。
她才知道,他就像高三那年的夏天。
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不论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忘记他,谢辞都不会回来。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有不切实际的念头。
她不该,不该跟自己较真这么多年。
也有过最难熬的日子,她甚至打算去接纳别人的感情,看了心理医生。曾经尝试过,也努力过很多回。直到有一天晚上,付雪梨跟她打电话说要出国了,问她回不回去。
付雪梨挂电话前,最后说,谢辞也来了。
那天她刚刚从图书馆学习完回寝室,挂了电话后,就坐在楼旁边的花坛上。没有灯,在一片漆黑中发了许久的呆,远处宿舍楼亮起的灯一盏盏暗下来。
连寝室楼的阿姨在催,宿舍要关门禁了。
许呦才回神,泪水早已毫无知觉地淌了满脸。
然后,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任凭她怎么努力,都还是不行。就算欺骗自己过得很好,也不行。
和他有关的一切,她连听到都觉得心疼。是她太傻。这个世界上的喜欢,哪有这么简单。
后来遇到一个师兄,他跟她说过,为感情堕落的人都是废物。
所以许呦一直记住。
温柔但是不妥协,不慌不忙地坚强着,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生活,没有谢辞的生活。
“后来呢?”
“后来啊....”她想了想,“他走了以后,我就离开那个城市,然后去s市读了大学,再毕业...”
尤乐乐盘腿坐在床上,兴致勃勃继续追问,“那你和你初恋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许呦侧着头,举着吹风机,五指抓住发丝摇晃。
“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过了几秒,吹风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许呦起身,拔掉黑色的插头。
“没了。”
“一点都没有?”尤乐乐刨根问底。她要不是听许呦亲口说,实在想不到自己这个看上去那么乖巧的室友,还有过这么一段轰轰烈烈的青春时光。
“嗯....有吧,也算有。”许呦顿了几秒才回答,“他给我寄过信。”
她上大学的时候,经常收到从各个地方寄过来的明信片。
用黑色钢笔写的几句简单的话,她认识谢辞的字。有时候一句话也没有,只有一片空白。
要是论感情经历,尤乐乐绝对比许呦丰富太多,可是能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真的没有。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得,恍然大悟状:“我就说追你的人也不少啊,都没看你没谈恋爱呢,不会是这么多年忘不了那个人吧?”
没等许呦讲话,尤乐乐就若有所思地感叹:“唉..怪不得....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年轻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对吧?”
“........”
“我们咖啡厅最近刚好要搞个初恋的主题活动,感觉你可以带着这个故事去参加了,身为老板的我,可以把你内定成第一,心动不心动?”
许呦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所以她说,“我明天要出差了,你晚饭自己解决。”
“又要出差?!”
尤乐乐听到噩耗一般倒在床上,仰天叹息,“你们新闻社怎么这么忙啊,三天两头地出差......”
“最近事情有点多。”
许呦拿起一边的的笔记本,查看工作邮件。她按住鼠标,往下拖了拖。
尤乐乐看许呦工作地这么认真,识相地没再继续打扰。她在床上滚了个圈,拿起手机和男朋友聊微信。
这边,许呦忙了半天,才发觉肚子有些饿。
“我去厨房下点面条,你吃吗?”她合上电脑起身,转头问尤乐乐。
尤乐乐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瞅了她一眼,“这么晚了,你又诱惑我。”
冰箱里的食材不多,两个人口味都是偏清淡一点。许呦考虑了会,拿出两个鸡蛋。
尤乐乐放了手机,靠在流里台边上,观察许呦细细地切葱。
得了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葱花鸡蛋面?”
“嗯。”
“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尤乐乐嘿嘿笑了一声,“你这手艺,以后老公有福了啊。”
旁边锅的水开始咕噜咕噜冒泡,许呦分出神看了一眼,吩咐道:“把挂面下进去。”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尤乐乐送了一筷子面进口里,被烫地口齿不清:“嘶,有没有醋?”
许呦讲手边的醋递给她,“后天吧,我开车去,不远。”
“你车上次不是有点问题吗,修好了吗?”
“没事。”许呦三两下先吃完,起身收拾好碗筷,“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吃完放到桌上,明天我起来收拾。”
“等会儿,等会儿!”尤乐乐喊住许呦,“话没跟你讲完呢!”
“什么事?”
尤乐乐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这几年不交男朋友是不是因为忘不了你初恋啊?”
许呦左手端着水杯,光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微微皱眉。她知道如果今晚不解决这个问题,按照尤乐乐的性格,以后会追问她千百遍。
“你想问什么,一次性问完。”
“其实你们分手,我还是没弄太明白,是他甩你还是你甩他?”
“这很重要吗?”
尤乐乐用筷子戳了戳面条,“不是啊,我就是很好奇,你当初那么乖,怎么就和他在一起了呢,是不是一般初恋都特别难忘啊,不然你为什么现在还放不下?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他其实对你还特别重要呢?”
“他...对我?”许呦靠在餐桌边上,似乎在回忆,好半晌没作声。
如果一定要拉扯出和他有关的那段时日,谢辞对于她,或许就是年少时候一段叙述不了,到后来也忘不了的人生插曲。
非要讲出因果,她为什么到现在都还记得,也说不说具体的来。
估计是因为,当时是确确实实喜欢着他吧。
只是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承受力尚且有限,所以选择性地暂时逃避了对谢辞的感情。
至于后来...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后来遇到的男人,都没有他帅吧?”许呦带着笑,半真半假地回答。
不过喜欢这种事情,谁又能说的准。
过了这么多年,许呦也想过,她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谢辞。
喜欢到就算他不告而别,她也可以独自一人,把这份爱恋支撑那么长时间。
“许呦,想不到你看着这么脱俗,还是个颜控啊。你这大放厥词的,有没有照片?”尤乐乐皱鼻,配着那一团乱糟糟的短发,显得很古灵精怪,“你知道么?有个朋友跟我讲,一般忘不了初恋的人,内心都很焦虑,怪不得你是个性冷淡。”
许呦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你才是性冷淡。”
---
早上起来刷完牙,许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动作一顿。
发了会呆,她弯下腰接了一捧凉水拍到脸上,在脑海里想。
过了几年了.....
抹去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到底需要多久?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六七年够不够?
或许要更久...
为什么又提起他。许呦拿起放在一边柔软的毛巾,闭起眼睛覆在脸上。
昨天晚上在便利店买东西,她隔着玻璃,看到窗外靠着一个穿黑色夹克和t恤的男生在抽烟。身后车流不息的马路,霓虹灯渐次亮起。
只一秒的时间,回忆就猛地撞进脑海,寂寞像是突然席卷了全身。许呦想到前天晚上坐在ktv,朋友拿着一罐啤酒,坐在她身边唱歌。
...
你闪耀一下子
我眩晕一辈子
...
谢辞啊。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照顾好自己黑色眼睛,和挑剔的胃。
不过好像有人说的对。
哭着吃过饭的人,是能走下去的。
她是能走下去的。
---
去旁边一个市,开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许呦检查好东西,给尤乐乐留了一张纸条就出了门。车开到路上,正在等红绿灯。放在包里的手机响起来。
她一边接起来,一边按下车窗。
微凉的风吹到脸上,让人稍微精神了一点。
打电话来的是和她一同出差的张莉莉,两人随便说了几句话。绿灯亮起,许呦就把电话挂了。
不过真给尤乐乐的乌鸦嘴说中,车子快上了高速路,仪表盘上的故障灯却亮了,不知道哪里传来异响。
许呦不敢再开太远,心惊胆战地放缓车速,随便到附近找了一家4s店停下。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店里人特别多。
看到许呦进来,一工作人员上前来,“小姐您好,有什么需要吗?”
“我的车坏了,能现在帮我修一修吗?”
“不好意思小姐,您有预约吗?”
“没有....”
“是这样,我们今天店里很忙,抽调不出人手,您看您能等一会吗?”
“要等多久?”
工作人员露出为难的表情,“嗯...这要看情况。”
许呦抬起手腕看表,点点头,“那算了吧,我今天下午有事...时间比较赶。”
刚转身,就被一个惊喜的男声叫住。
“——诶诶诶诶,等等!!”
许呦转头,看到一个有些陌生的男人,快步冲她这边过来。
“许呦?!”那个男人激动地喊出她的名字。
看许呦一脸茫然,明显记不起他是谁的模样,那个男人更加激动了,大声地介绍自己,“学霸!我是李小强啊!你还记得我吗?!以前跟你一个班的啊!!”
“......”
“真的一点没印象了?”
“.........”
虽然还是想不起来,可是许呦看他那副样子,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笑得极浅,稍稍抿起一个弧度。
站在一旁的店员笑呵呵地说:“原来您是老板的同学啊。”
“干站着干什么,给人倒杯水去啊!”李小强催促。
许呦一听,急忙摆手,“不用啦,我还有点事,修好车就要走了。”
“你车怎么了?”李小强殷勤地说,“不然这样,你把车留店里修,我请你吃个饭?”
“你店里挺忙的吧,我下午还要出差,先去找个位置修车,等回来了再联系行么。”
“没事没事,我们店里可以——”话说到一半,李小强话头突然止住。
隔了半晌,他又开口,“对了,你赶时间的话,那我带你去附近一家店修吧,他们应该不忙。”
李小强口中的‘店’不远,许呦车子有问题,不敢开太快,就心惊胆战地跟在那辆黑色的大奔后头。
路口几个转弯就停了下来。
许呦把车停好,打开车门下车,打量面前的修车店。
连个正式的招牌都没有,外面的墙壁上随意用黑色油漆喷了几个x和y。大门处的卷闸拉下一半,里面都是灰色的水泥地,墙也没有粉刷,倒像一个废弃仓库改造的修车厂。
许呦跟在李小强身后,四处打量。
头顶的几个大风扇在呼啦呼啦慢慢转悠,进来了才发现里面位置其实很大,说两句话似乎都有回声。四处随意停放着的都是许呦不认识的各种改造车。
刚走了没两步,李小强的手机就响起来。他的手机铃声是凤凰传奇的奢香夫人,音量特别大。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快步走到旁边接起来。
许呦一个人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心里暗暗疑惑.....这个修车厂,怎么连个出来接待的员工都没有。
正想着,旁边有两个人拉开一道门走出来。其中一个男人穿着很讲究,西装裤和尖头牛皮鞋。他双手插兜,带着一副黑超,和这里格格不入。
走了两步,陆悍骁停住脚步,对着身边的人说,“哦对了,还做个粉色的面漆。”
“好的,陆总。”那人颔首。
“然后后视镜镶圈水钻。”
“........”
陆悍骁微微低头,把墨镜滑到那一截挺直的鼻梁上,眼睛斜过去,“叫你们这儿手艺最好的老师傅。”
“........”那人表情有点僵硬,“陆总,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儿人都挺年轻的...”
“啊?”
陆悍骁皱眉,“那叫你们老板弄成么?”他不敢出错,这车是送给他家想小姑娘的,只因她无意中提过一句,在学校门口看到一辆很好看的粉色敞篷。
后来有次吃饭,和朋友提起这件事。朋友一拍大腿,根他说:“跟你推荐一家店,好像有点远,我挺多玩赛车的朋友都喜欢在那家店修,不过好像挺不容易约的。”
“我们老板一般不弄这种车....得看心情。”
陆悍骁笑了,又继续往前走,“还看心情,你们老板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啊?成吧,到时候我来提车,弄好点啊。”
许呦默默往旁边移了移脚步让他们过去。她静静地呆在一旁,直到有人上前来询问。
“小姐你好...你是要来?”
许呦忙说:“哦,我来修车,你们有时间吗?”
“修车?!”那人像是被噎了一下,“门口停的那辆奥迪a4?”
看他有点震惊的表情,许呦莫名其妙,“啊...对,你们这里是不修车吗?我朋友带我来的....”
“呃...修倒是修,但是我们....”
“——能修能修,什么车都能修。”
旁边有人猛然打断两人对话。李小强就挂了电话快步跑过来,恨铁不成钢对那个男人道,“阿力啊,你在这说什么废话呢!”
关键时刻掉链子!
阿力被拉到一边。
“强哥,怎么回事啊?”
李小强眼睛里满是期待,“辞哥人呢?”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谢辞见到许呦会是什么反应。等会干脆掏出手机照下来,发个同学群。
“还在睡觉吧估计,不过快起来了。”
“又通宵了?”
“不清楚。”
“你现在去把他喊出来,就跟他说,不出来后悔一辈子。”
“认真的?”阿力真是摸不着头脑,走之前又问了句,“说的这么吓人啊?”
“吓不死你。”
阿力突然福至心灵,看了那个白白嫩嫩的女人一眼,“这个,辞哥认识的啊以前?”
“何止认识,你动作快点。”李小强催促。
阿力一路上,都在脑子里思索。他上去二楼,刚刚准备敲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出来的男人满脸倦容,脸色不太好。他唇间含着一根刚燃起来的烟,眼睛狭长漆黑,不过眼底阴影很重。
“辞...辞哥。”阿力退开一步,“强哥说下面有个你认识的。”
谢辞漫不经心地揉了揉头发。
他叼着烟,双手撑在栏杆上,含糊不清地问:“哪呢。”
“喏。”阿力指了个方向,“a9区那块站着呢。”
然后,过了几秒。
阿力看着自家平时那个一向波澜不惊的老板,脸色突然就变了。
--
许呦赶时间,不由拿起手机又看了看时间。锁屏刚按,张莉莉的电话又打进来。
不知道是那边有点吵,还是信号不好,说话的声音听不太清楚。
“你在哪,我听不到。”许呦移动脚步。
似乎是换了个地方,那边声音忽而清晰响亮了许多。张莉莉问,“你到x市了吗?”
“没有,我还在修车,车突然坏了。”
“那这样吧,我去接你,人我刚刚已经约好了,晚上到了一起吃个饭?”
“等会,我先看看车能不能修好。”
她这几年因为工作原因,不论去什么地方,就会下意识四处打量,然后记下来细节。
这里明显不是普通的修车厂,分两层。没过多的装饰,泛着油漆味,修理工具随意摆放着,墙壁是最简单的白色,像个废弃工厂改装的。
铁门大开着,有几个吊灯垂下。放眼望去停的都是豪车,但这个修车厂装修地可真够朴素的。
她分出神想。
---
察觉到谢辞的异样,阿力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默默不做声地等在一旁,看谢辞到底什么时候回神。
他脑海晃过楼下那个女人的面容。
刚刚近距离看过,年纪应该不大,未施粉黛的一张素脸,五官秀美。
也不是满大街的锥子脸,而是很古典的鹅蛋脸,反倒有种说不出来的干净气质。嗓音也是又低又柔。
不过先前就有杂七杂八的传言,谢辞这几年身边为什么一直没妞。
开始大家都以为是谢辞随意惯了,不喜欢被人管着。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许多人到后来才发现谢辞好像真的对女人不敢兴趣。
他家里有钱,什么都玩得起,加上长相俊秀。经常有不少人旁敲侧击打听过他喜欢什么类型的。
不过谁知道的都不确切,乱七八糟的说法一大堆。但狐朋狗友一起总结出来一个,就是谢辞特别吃那种安静点,温柔点的女人。
安静点?
温柔点......
阿布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辞哥。”
旁边有人快步过来,三十岁左右,面上一脸无奈,“早上送到华运那边的车退回来了。”
谢辞声音很低,明显心不在焉地,眼睛看着别处,“怎么。”
“他们要颜色重新喷。”
成飞也有点无语。那个华运的总裁,人看着话不多,没想到事不少。他们那边员工过来,说他们陈总女朋友不喜欢喷的颜色,送回来让改。
要不是看他们来头大,他当时差点脱口吐槽:用不用给陈总女朋友照片喷车上啊?
不过底下的人也难做,说他们老板要哄女朋友,除了颜色,座椅也要调整,睡觉不舒服。
睡觉不舒服....
还不如直接说做.爱不舒服。
弄台车来改装就为车.震,成非想到之前和他们老板打过的一照面,却几乎没有闲谈过。不过那张冷冰冰的脸,真看不出来那哥们有这么骚。
“逼事儿多。”谢辞把未抽完的烟扔地上,随意评价了一句。他垂眸踩了踩,眼睑下像是有阴影,“找人去弄。”
“对了,阿力。”谢辞转过头。
“嗯?”
“别让她走了。”语气很淡。
这个‘她’是谁,阿力不敢多问,只能了然地点点头。
他吩咐了一句,就就快步回房。一扫平时懒懒散散的模样,连背影都显得莫名地迫不及待。
房门半开,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房间里全是乱扔的衣服,地上滚落了几个空酒瓶。
---
谢辞进房间后,缓了一口气。
坐了会,他看看桌上摆着的日历,拿起笔,在今天的日期上划了一笔。
接着又开始发呆。
刚刚从背后看过去,许呦长高了,头发不长不短,刚刚垂落在肩头。
软软的,有点杂乱无章的可爱。
他随口咬开床头柜上摆着的一杯红酒盖子,仰头往喉咙里灌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