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文章测试 / 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7

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7

开始打字练习

18

杨昭接回杨锦天的时候,陈铭生已经离开很久了。

她打开房门,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客厅的桌子,上面摆了三盘菜。杨昭走过去,看见一盘青椒土豆丝,一盘糖醋排骨,还有一盘凉拌莴笋。

杨锦天脱了鞋进屋,看到桌上的饭菜,稍稍有些惊讶。

“姐,你做饭了?”

“啊?”杨昭转头看杨锦天,杨锦天有些诧异,“怎么了?”

“没什么。”杨昭不想说谎,又不想让杨锦天知道陈铭生的事情,她对他说:“小天,先吃饭吧。”

“嗯。”杨锦天今天很给面子,洗了手,坐到桌子边上。他问杨昭:“姐,没有米饭么?”

“米饭?”杨昭依旧有些茫然,“……我去帮你看看。”

杨昭回到卧室,发现被子已经叠好了。她走到房间角落里,悄悄拿出手机,给陈铭生打了电话。

响了几声,陈铭生接了。

“喂?”

杨昭压低声音,“陈铭生,是我。”

陈铭生:“……我知道。”

杨昭接着说:“你做饭了么?”

陈铭生说:“我放在桌子上了。”

“不是,我是说米饭。”杨昭说。

“哦,也做了。”陈铭生顿了一下,轻笑着说,“你都不去看看电饭锅么。”

杨昭:“……”

她觉得今天晚上自己简直蠢透了。

“没事了。”杨昭低声说,“我先挂了。”

“好。”

杨昭挂断电话,埋怨自已一样地皱了皱眉,回到屋子里。杨锦天在啃排骨,他抬头看了一眼杨昭,说:“没有饭?”

“有的,你等等。”杨昭去厨房,打开电饭锅,里面冒出热腾腾的蒸汽,一股米香味飘出来。杨昭给杨锦天盛了一碗饭,端出来。

当天晚上,杨锦天把桌上的排骨一扫而光,然后洗澡睡觉。

杨昭给他照顾妥当后,自己也盛了半碗饭。

杨锦天挑食挑得厉害,青椒土豆丝整盘也没动一下。杨昭夹了一口放在嘴里,菜已经有点凉了。

杨锦天已经睡着了,屋子里一片寂静。

杨昭看了一眼表,十一点半了。

那根短短的时针在她的眼中慢慢回转,她想起四个小时前……

杨昭拿出手机,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样不行……杨昭告诉自己,这样不行。她重新把手机放回去,站起身收拾餐桌。然后回到书房整理杨锦天的作业。

杨昭放下了手头所有的工作,只为了帮杨锦天提高分数。

杨昭为了整理出杨锦天的考试试卷,每天都做到深夜。她一本一本地记录笔记,将杨锦天做错的题目分类整理。

她从不告诉杨锦天她为他做过的事情,不会告诉他她为他做了所有的考试规划,不会告诉他她曾很多次地找到孙老师,紧跟着他在学校的课程。

她是他的弟弟,她对他有所期待,但也只有如此而已。

就像她之前说过的,杨锦天的人生是他自己的,她无权也不想横加干涉。

第二天,杨昭照例早起给杨锦天买早餐,送他上学。之后她来到市图书中心,挑选高考辅导书。

杨昭虽然没有在国内读大学,但是她也参加了当年的全国高考。

杨昭高中的时候是理科生,学习成绩优异。参加完高考后直接出了国,在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读了本科,又辗转美国继续深造。

她与薛淼也是在美国相识,薛淼做老板做得慷慨大方,杨昭为他工作一直到现在。

十年过去,高考改革了好几次,杨昭选了几本参考书,在图书馆的咖啡厅里坐下翻看。

好在杨锦天也是理科,高中知识也有固定的范围,杨昭看了几本书,觉得高考出题依旧换汤不换药,以杨锦天的基础,考大学还是很有希望的。

不知不觉中,一天过去了。杨昭中午就在咖啡厅里叫了个面包吃,她挑选了几本觉得有用的书,剩下的放回原位。

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陈铭生。

杨昭心情有些放松下来,她接通电话。

“喂。”

陈铭生说:“是我。”

杨昭听见电话那边微微有些嘈杂,她说:“你在外面?”

陈铭生说:“嗯,刚刚下班。”他顿了顿,又问:“你在哪。”

杨昭说:“我在市图书馆。”

陈铭生说:“吃饭了么。”

杨昭说:“没有,我帮我弟弟买参考书来了。”

陈铭生停了停,问道:“我也没有吃饭,一起吃么。”

他在邀请她。

杨昭抱着参考书,站直身体,说:“好。”

陈铭生让杨昭在市图书馆等他,杨昭结好账,抱着书来到门口。

没过多一会,杨昭的手机响了,她在翻出电话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陈铭生的车慢慢开了过来。

陈铭生也看到了她。

他放下手机,杨昭走过去,打开前面的车门,坐了进去。她转头看陈铭生。他今天穿了工作服,白衬衫,西服裤子。她向下看去,陈铭生今天穿戴了假肢。

他看起来如此完整。

陈铭生转过头,看杨昭一直在看他,说:“怎么了。”

杨昭摇摇头。

陈铭生看着杨昭,说:“原来你近视啊。”

杨昭今天戴了眼镜,穿了一身简单的运动服,为了方便还背了一个双肩包。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大学校园里的学生一样。

“嗯,平时我戴隐形眼镜。”杨昭说。

陈铭生笑了笑,杨昭把书放到后座,然后开始拉前座的安全带。

陈铭生:“……”他跟杨昭说:“我这车太旧了,平时也没人系安全带,可能不太好用了。”

杨昭拉扯半天没结果,一语不发地转头看陈铭生。

陈铭生和那双平淡的眼睛对视了一会,然后说:“过几天我去换。”

杨昭这才坐回原位。

陈铭生看了她一眼,问道:“想吃什么?”

杨昭说:“面条。”

陈铭生点了点头,将车掉了个头往后行驶。陈铭生开车速度很快,看起来对街道也十分熟悉,拐了几条杨昭叫不出名的小胡同,陈铭生最后把车停在了一家“四季面条”门口。

已经是饭点了,门口的车有不少。

杨昭说:“我把书留在你车上行么。”

陈铭生找好位置,倒车停稳,说:“行啊,放在这吧。”

今天陈铭生穿戴了假肢,没有拄拐,杨昭看着他扶着自己的腿下车,对他说:“要不我去买回来,我们在车上吃。”

陈铭生摇摇头说:“没事,走吧。”

进了店,里面有不少客人,杨昭四周看了一圈,一楼已经没有位置了。一个服务员看见来了客人,对他们俩说:“二位楼上坐,楼上有位置。”

店里楼梯很窄,上面还有些油腻的痕迹,杨昭踩上去觉得十分不稳妥。她走了几步,回头看陈铭生,目光有些担忧。

陈铭生上楼很吃力,一直得用手扳着自己的大腿才能勉强走上来,他发现杨昭停下了,便抬起头,刚好看见杨昭担心的神情,他笑了笑,冲她伸出手,说:“来,帮忙搭个手。”

杨昭握住陈铭生的手,陈铭生稍稍一借力,往上上了两节台阶。

好在二楼比较空,杨昭和陈铭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杨昭到柜台点好菜,回来的时候看见陈铭生无意识地揉自己的右腿,她坐到他对面,说:“怎么了,腿疼?”

陈铭生松开手,摇头说:“没有。”

杨昭说:“没有你揉它干什么。”

“……”陈铭生说,“只是穿的时间有点长了。”

杨昭犹豫了一下,说:“你……”她欲言又止,陈铭生看着她,说:“我怎么?”

杨昭说:“我觉得,你穿这个不如不穿方便。”

陈铭生一怔,随后微微低下头,低声说:“是不太方便。”之后他看向窗外,杨昭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问道:“你每天都这个时间下班?”

陈铭生转过头,说:“我时间不固定,因为不用交车,所有几点下班都可以。”

杨昭说:“那你明天晚上能来么。”

陈铭生抬眼,“来哪。”

杨昭坐在窗边,背对着夕阳,脸色平淡。余晖在她的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红边,好像是洗去了平日的凌厉,换上了一股柔和的气息。

她看着他,轻声说:“我家。”

陈铭生看得有些愣神了。

杨昭又笑了笑,说:“或者你家。”

杨昭不常笑,至少陈铭生无法在脑海中勾画出她的笑容。但是奇怪的是,每当陈铭生想起杨昭,想起她平淡的、没有丝毫浮动的神情时,他总觉得她是笑着的。

尤其是她看着他的时候,不躲闪、不逃避,她的目光总是清澈的。

杨昭说:“行么。”

陈铭生张了张嘴,刚要回答的时候,杨昭的手机响了。

她低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便起身到一旁接电话。

陈铭生重新看向窗外,窄窄的街道旁种着杨树,路边有几家连在一起的门市店,有小卖铺、擦鞋店、牛奶站……

他隐约听到杨昭的语气有些急,问了许多的问题。

等她匆匆挂断电话,回到座位的时候,还不等陈铭生问她,她就说道:“对不起,我今天有事,先走了,我再联系你。”

陈铭生看她紧缩的眉头,在她转身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腕。

杨昭转过头,看见陈铭生坐在座位上看着自己。

“你别慌,出了什么事。”

杨昭抿了抿嘴,说:“刚刚学校打来的电话,我弟弟不见了,我要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前线传来噩耗,日更突击队基本全军覆没,接下来的几天里进行遗体告别仪式,周更小组或许会来换岗。

☆、19

陈铭生看到杨昭的神情十分严肃,眉头也轻轻皱着。他拉着她的手腕,说:“你别慌,慢慢说。”

杨昭被他宽厚的手掌握住,真的慢慢静了下来。她看着陈铭生,说:“我得去找他。”

陈铭生说:“他逃学了?”

杨昭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嗯。”

“他有手机么,先给他打个电话。”

杨昭点点头,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她很快就放下了,说:“他关机了。”

陈铭生说:“你知道他一般逃课会去哪么。”

杨昭思索了一下,然后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电话。这回她听了很长时间,就在陈铭生以为她又要挂断的时候,她忽然说话了。

“喂?你是刘元吧。”

陈铭生听不到电话另一边的声音,他看着杨昭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问你是不是刘元?杨锦天在不在你那里。”

“喂?”

“......”

杨昭放下电话看了看,陈铭生说:“怎么了。”

杨昭说:“我弟弟经常跟这个人在一起玩,上次他逃课我就是在他这找到的。”

陈铭生说:“这次他没告诉你?”

杨昭的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噼里啪啦地,似乎在打一条短信,她说:“他好像迷迷糊糊的,我不知道我说话他有没有听见。”

陈铭生说:“喝多了?”

杨昭说:“不知道。”

这时,杨昭点的面端上来了,服务员把两碗面条放在桌子上,说了句请慢用就离开了。杨昭看了眼桌上的鸡丝面,说:“对不起,我得先走了。”

陈铭生站起身,说:“你弟弟上次逃课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杨昭抬头看他,说:“在他学校旁边的一家歌厅里。”

陈铭生点点头,说:“走吧。”

杨昭有些意外,“你要跟我一起去?”

陈铭生说:“嗯,你不是没有开车来么。”

杨昭本来是开了车的,她的车停在市图书馆的地下车库里,她本想的是和陈铭生一起吃完饭,再回去取车,没想到半路碰到了这样的事。

“那就麻烦你了。”

两碗面条就那么放在桌子上,杨昭和陈铭生离开面馆。

车上,杨昭一语不发。陈铭生偶尔转头看她一眼,她都是看着窗外,一脸沉思。

陈铭生知道乐迪歌厅的位置,他很快将车开到那里。杨昭对他说:“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找。”

陈铭生看着她,说:“用不用我陪你去。”

杨昭想起刚刚陈铭生费力上下楼的情景,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很快出来。”

乐迪歌厅规模不算大,而且也不是十分正规,大厅里七七八八坐着几个人,周围的啤酒箱堆成一面墙。

杨昭进去后,直奔柜台,柜台服务员是两个小姑娘,浓妆艳抹。

看见杨昭,一个服务员笑着说:“小姐你好,有什么需要吗。”

杨昭说:“我找人。”

服务员一愣,“找人?”

杨昭说:“你这里有广播么,我想找我弟弟。”

旁边那个服务员听见,扑哧一声笑了,“广播?”她上下打量杨昭,说:“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这没广播。”

杨昭说:“那有记录么。”

服务员见她不订位,态度就有点心不在焉,说:“找不到的。”

杨昭说:“你看看有没有一个姓刘的先生订包房。”

服务员看杨昭坚持要找,不耐烦地点了点电脑,说:“姓刘的好几个呢,我们这只显示姓,没有名字,你找谁啊。”

杨昭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个小本,又掏出一支笔,对服务员说:“都是哪些房间。”

服务员有点不高兴了,“你还要挨个去找啊,我们不允许说的。”

杨昭一愣,说:“有规定么。”

其实哪有什么规定,就是服务员不愿意说。她点点头,说:“不能说的,小姐麻烦你要是不订位置就去旁边等,我们还有其他客人呢。”

杨昭把本子和笔放回包里,眼睛微微一眯,刚要开口,余光里一道人影一闪而过。杨昭转眼,看见了一个背影走进了洗手间。

“你倒是让一让啊。”服务员没有注意到,只顾着赶人。杨昭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朝洗手间走过去。

她站在洗手间门口等着。

刚刚那个人......如果杨昭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总跟刘元在一起的。杨昭接杨锦天的时候,有好几次看见他和杨锦天一起出校门。

等了两三分钟,那个人晃晃悠悠地从洗手间里出来。杨昭本想上去问一下,但是看见他的脸,瞬时就停住了。

他的眼睛涨得厉害,满眼通红,眼神恍惚,胸口大起大幅地喘着气。

喝醉了?

杨昭看着他直愣愣地从自己的身边经过,朝里面的一间房间走过去。

杨昭跟在他身后。

走廊里的地毯味道很重,两旁的房间门口都放着空酒瓶。那人走到最里面,杨昭听见屋里震耳欲聋的音响声。

他推开门进去,杨昭紧走两步,在门快要关上的时候,拿手垫了一下。

她顺着打开的门往里看去,里面昏昏暗暗,她隐约看见沙发上并排坐着六七个人。她目光再一转,看见旁边的小沙发上,单独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没有喝酒,也没有唱歌,他低着头一个人坐在那里。

杨昭一眼就认出那是她的弟弟——杨锦天。

她推开门。

电视上放着一首吵闹的歌,沙发上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荧屏,不时大叫地吵嚷几声,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有人进屋了。

直到杨昭站在杨锦天的面前,杨锦天抬起头看见她,惊讶地叫了一声姐的时候,屋里的人才纷纷转过头来。

唱歌的人也注意到了,歌也不唱了,转头看过来。

杨锦天还坐着,“......姐?”

杨昭的脸色很平淡,杨锦天知道她永远都是这样一种表情。他不知道她现在到底生没生气,或者究竟有多生气。

“跟我走。”

杨锦天回过神,看向沙发的方向。

杨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沙发边上坐着的刘元。但她的目光很快越过他,看向沙发中间的人。

他绝对不是高中生,杨昭看着他。他的年纪至少有三十岁了,穿着一身宽松的半袖衣服,身体十分瘦。

此时他打量着杨昭,冲杨锦天挑了挑下巴,说:“这谁啊?”

杨锦天小声说:“......是我姐。”

杨昭说:“不好意思,我要带他先走了。”

那男的笑了一声,杨昭觉得他笑起来很像一种非洲的野鸟,脸上的皮都皱在一起。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说:“姐姐,跟弟弟们一起玩呗。”

他的语气很轻佻,杨昭不知不觉眯起眼睛。

“不用了,小天——”杨昭转头,对杨锦天说,“走了。”

杨锦天好像很怕那个男人,他也不敢看杨昭,支支吾吾地说:“那冯哥我先走了......”

被叫冯哥的男人马上拍了拍桌子,苦口婆心地说:“走走走,走什么啊,来来——”他伸手招呼杨昭,“来,姐姐,坐这。”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那里本来也坐着个女孩,见他这样,捶了他肩膀一下,冯哥瞪她一眼,斥责道:“干啥,给姐姐让座啊。”

杨昭不再看他,拉起杨锦天的胳膊,把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杨锦天稍稍挣脱一下,杨昭没有松手,拉着他往外走。

刚刚那个唱歌的人站在门边上,似有似无地堵着门。杨昭看他一眼,说:“借过。”

那人满头黄毛,敞着衣怀,目光也有些涣散,他拿着麦克风冲杨昭啊啊第叫了两声。声音太响,杨昭后退两步。

那黄毛叫了两声,觉得效果不错,扯开嗓子就要再喊。谁知手里的麦克忽然被拿掉了。

“嗯?”他反应慢了好几拍,原地转了两圈,才发现他的身后——也就是门口的地方,站着一个人,手里正拿着他的麦克风。

陈铭生。

黄毛瞪了陈铭生一眼,伸手去拿。他脑袋迷糊,脚下站的也不稳,刚伸过去自己就差点一个打滑摔地上。

这一个踉跄,他看见陈铭生的腿。

陈铭生卸了假肢,拄着拐杖。他把裤腿系了一个扣,吊在半空中。那黄毛看见了的瞬间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开始笑。

“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倒在地上,也顾不得麦克风了。

杨昭拉着杨锦天走出门。

杨锦天也看见了陈铭生,他震惊地看着他,“你——!?”他马上扭头看杨昭,一眼看去,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杨昭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冷的像冰一样。

陈铭生看着杨昭,低声说:“你们先出去。”

杨昭领着杨锦天先走,陈铭生拄着拐进屋,把麦克放在桌子上。

屋子里的人都在打量他,两个女人看见他的腿,皱了个鬼脸,把头埋了起来。那个冯哥仰着下巴看着他。

“怎么,兄弟,想干啥?”

陈铭生没有说什么,他把麦克放到桌子上。

“打扰了。”

他的语气很低沉,不过还算客气。那冯哥鼻孔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比划了两下手,意思是你快滚。

陈铭生撑着拐杖离开。

在转身的一瞬,他看了一眼在地上哼唧的黄毛,还有那个一直猫在角落里喘气的男人,最后收敛眉眼,关门离开。

外面,杨锦天靠在电线杆旁边,杨昭站在他面前,两个人都是一语不发。

陈铭生走过来,杨昭回头对他轻声说了一句,“失陪一下。”她与陈铭生错身而过,陈铭生看见她从衣兜里摸出一盒烟,他淡淡地转过眼。

杨锦天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陈铭生也摸了根烟,咬在嘴里。

夜里的冷风呼呼地吹,薄薄的烟雾还没等飘起,就已经散了。

杨锦天看着陈铭生,冷冷地说:“你是来还钱的?”

陈铭生在烟雾中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杨锦天又回想起那天,他也是这样的眼神。他顿时就火了,双手一推,陈铭生抬起左手,扣住杨锦天的手腕,微一用力,扭到背后。

“操!”杨锦天骂了一句,“你放开我!”

陈铭生把烟叼在嘴里,拐杖也松开了。他单腿站在地上,右手按在杨锦天的脸上,拇指覆上杨锦天的下眼皮,朝下一扒,往里看了看。

“我□□祖宗——!”杨锦天奋力挣扎,从陈铭生的手里抽了出去。他蹭了一下脸,抬脚就要往陈铭生的左腿上踹。

就在这时,陈铭生忽然开口了。

他把嘴里的烟拿下,淡淡地说:“那东西,你最好别碰。”

杨锦天一下子就定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

“那东西,你最好别碰。”

陈铭生的语气平平淡淡,却也是万分笃定。

杨锦天定在当场,眼神惊疑地看着陈铭生,说:“什么东西,什么别碰?”

陈铭生在烟雾中抬起头,打量着杨锦天。

“以后多听你姐姐的话,别让她担心。”

杨锦天眯起眼睛,“你算什么东西,管我?”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陈铭生空空的裤管,嗤笑一声撇过眼去。

陈铭生看向一边的街道,默默地抽着烟。

杨锦天站了一会,心里有些没底。他余光看了陈铭生一眼。这个男人靠在一边的电线杆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杨锦天问道:“喂,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陈铭生弹了一下烟,没有说话。

烟灰被风吹散了,零零星星地落到马路上。杨锦天不知为什么,看着平静的陈铭生,他越来越紧张。

他只能吵嚷地掩盖自己的心虚。

“我问你呢,你听不见啊!?你刚说的是什么东西?”

陈铭生抬头看他,淡淡地了两个字——

“毒品。”

杨锦天想过或许陈铭生看出了点什么,但他没有想到他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两个字。他的语气、他的神情,都是如此安逸,好像在他的眼里,毒品和饮料没有任何区别。

陈铭生静静地看着杨锦天,后者脸色刷白,紧张得手脚不时痉颤。

他低头,又吸了一口烟。

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杨锦天看着烟头越来越短,他知道杨昭也快回来了。他心底烦透了陈铭生,可还是不得不求他。

“你、你别跟我姐乱说!”

陈铭生看着他,杨锦天有些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急促道:“我没——我没抽那个!他们要给我,我没碰!”

陈铭生还是没有说话。

杨锦天已经绝望了,他冲过来抓住陈铭生的胳膊,说:“我真的没碰——!你别跟我姐瞎说!听见没有——!?”

陈铭生本就没扶拐,单腿站着,此时被杨锦天突然一拉,差点没摔倒。他一手扶住路旁的电线杆,一手把杨锦天抓着他的手拉开。

“我操!你到底听见没有——!?”

陈铭生看了看眼眶泛红的杨锦天,撇开眼,低声说:“我知道你没碰。”

杨锦天愣愣地站在当场,最后终于松了口气一样,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陈铭生把烟头掐灭,将最后一口烟吐了出来。

他知道杨锦天没碰。

今天没碰,以前也没碰过。

哪个瘾君子会对毒品一词惧怕成这个样子。

杨昭回来了。

她来到杨锦天面前,杨锦天偷瞄了一眼陈铭生,看到他看向其他的地方,这才转过头与杨昭对视。

“小天,虽然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但我想我有必要再跟你提一次。”

杨锦天默默地看着杨昭。

杨昭说:“那个刘元人品有问题,下次你不要跟他一起玩。”

现在杨昭说什么是什么,杨锦天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司机。他点头,说:“知道了。”

“好。”杨昭说:“那回家吧。”

陈铭生在一边听得好笑。

不过,有了之前种种事情的铺垫,杨昭能用出这种教育方法,他也没有太奇怪。

陈铭生开车送杨昭和杨锦天回家。

杨昭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路上杨锦天几次偷偷看陈铭生,见他没有要说破的意思,渐渐放下心来。

稍稍平静了一些后,他又看向自己的姐姐。

十七八岁正是最敏感的年纪,他隐约感觉到杨昭和陈铭生之间有些奇怪。他说不出那种感觉,也无从谈起证据,因为从上车到回家,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一个对视,一个眼神都没有。

回到家,杨昭问杨锦天饿不饿,杨锦天折腾这么一下,哪还有胃口吃饭,垂着头洗了澡就睡下了。

杨昭坐在书房里继续给杨锦天整理试题。

只不过这一次,她做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回想起那个叫“冯哥”的男人,回想起杨锦天独自一人闷头坐在沙发上的场景,她打从心底可怜杨锦天。

他本不该是那样的人。

杨昭觉得,每个人生来都是一样的,但是随着慢慢成长,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圈。她不会妄评他人的圈子,她只是觉得,杨锦天不该在那里。

他很痛苦。

每次看到杨锦天跟刘元这样的孩子在一起玩,杨昭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杨锦天把自己囚禁住了,他的身世就像一个枷锁,铐在他的脖子上,拉着他不断向下、不断向下……

杨昭几次站起身,来到杨锦天的卧室门口,可是她没有推开门。

她觉得焦虑、迷惑,可她依旧不知道要如何同杨锦天说。

反复数次后,杨昭听见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是陈铭生。

“喂?”

“喂,你还没睡?”

杨昭说:“没有。”

“在想你弟弟的事?”

杨昭轻轻地嗯了一声。她走到窗前,点了一根烟,看着窗外。

“你怎么跟你弟弟说的。”

杨昭轻声问:“说什么?”

陈铭生说:“回家你就让他睡觉了?”

“嗯。”

两人都静了一会,杨昭说:“陈铭生。”

“嗯?”

“你有弟弟么。”

“没。”

“兄弟姐妹都没有?”

“没有。”

杨昭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陈铭生说:“你拿他没办法?”

杨昭坦然承认,“没办法。”她吸了一口烟,又问:“你有办法?”

陈铭生简简单单甩出一个字——

“打。”

杨昭没出声。

陈铭生说:“你在考虑?”

“……”杨昭嗯了一声,然后说:“我现在不想打他。”

陈铭生说:“那我也没办法了。”

杨昭蹲在落地窗旁,看着窗外安静的城市。

“陈铭生。”

“嗯?”

“没什么……”杨昭的烟已经抽完了,她把烟头掐灭,低着头,下巴垫在膝盖上。

“明天,”陈铭生开口道,“明天你还来么。”

杨昭说:“ 来。”

“……”

杨昭:“怎么了?”

陈铭生说:“我还以为你要照看你弟弟。”

杨昭吸了一口烟,淡淡地说:“他的事是他的事,你的事是你的事。我放学会接他。”

“那明天几点,我去接你。”

杨昭想了想,说:“早上我送小天上学,还要看一下他的参考书,大概中午吧。”

陈铭生说:“行,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约好了时间,杨昭同陈铭生道了晚安。

她放下电话后,继续整理试题,一直到下半夜两点钟,不知不觉地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杨锦天半夜起来上厕所。

他前半夜基本半睡半醒,不能安稳睡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一条腿的司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今天刘元领他逃课,说有好东西给他。他以为就是像平时一样唱唱歌,玩玩游戏,就跟着出去了。

所以当刘元偷偷摸摸把那个东西拿给他看的时候,他真的害怕了。

……

杨锦天出来上厕所,意外地看见书房里还亮着灯。

杨锦天整夜提心吊胆,莫名的心虚让他总想知道杨昭在干什么。他没去厕所,而是蹑手蹑脚地来到书房边,推开一丝门缝往里看。

杨昭的书桌正对着门,杨锦天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杨昭。他看见她睡着了,就推开门进了屋。

他来到书桌边,大气都不敢出,屏住呼吸,往桌子上瞄了一眼。

一看就愣住了。

桌子上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杨昭的要求,他把学校所有的试卷都拿了回来。他是不在乎的,反正也基本都是白纸。这些试卷在书桌上堆成三摞,杨昭此时躺在其中的两摞里,睡着了。

杨锦天没有伸手碰试卷,但是也看见了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杨昭写了一手好字,方正的小楷,杨锦天很少看见她写连笔字,试卷上的字就像是钢笔字帖一样规整。

杨昭的胳膊压着一张试卷,杨锦天看着漏出来的一角,认出那是他上次阶段测验的数学卷。那场考试他考了一半就跑了。

他还记得当时的感受,他拿着试卷,来回翻看,里面没有几道他会做的题。他抬头,黑板旁边悬挂着一个大型的电子牌子,上面是高考倒计时。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心口越来越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慢慢地滑下一个悬崖,等着死一样。

他不能像刘元一样,坦然地在课堂上睡觉。照理说按刘元的成绩,是不可能进实验中学的,他走教师亲属进来的,他的妈妈是实验中学教务处的老师。

杨锦天忍了一个小时,终于还是受不了了。他撒谎上厕所,偷偷地跑出了考场。

此时,杨昭就趴在那张数学卷上,试卷已经全部改好了,上面红蓝钢笔水,写得满满都是知识点。

杨锦天又看了一眼杨昭。

杨昭睡得很熟,她的头发披下来,挡在脸的前面,十分安静。

杨锦天的心里顿时酸楚得差点掉下眼泪。

他怕杨昭醒过来,捂着嘴退出书房。

杨昭在凌晨醒来了一次,胳膊麻得动都动不了。她缓和了好一会,才能站起身来。

她看了一眼表,已经四点了。

杨昭觉得也不用再睡了。

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回到卧室换了身衣服,坐在床上抽烟。

窗帘没有拉,她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头脑一片空白。

夜很深,烟慢腾腾地盘旋而上,杨昭静静地等着日出。

作者有话要说:

☆、21

第二天,杨昭送杨锦天上学。

车上安安静静。

杨锦天坐在后座上,一直看着前面的座椅。

下车的时候,杨锦天扶着车门看了杨昭一眼。杨昭问他:“怎么了。”

杨锦天明白,她什么都不会问,什么都不会说。

他对杨昭说:“姐,我去上学了。”

杨昭点头,还是那一副平淡的表情,“好。”

杨锦天关上车门,走进校园。

杨昭一直在车上看着杨锦天的背影没入人流中,才开车离开。

昨晚熬了太晚,杨昭觉得头有些沉,她的车开到一半,就拐了一个弯,开向另外一个方向。

杨昭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记住陈铭生家的住址。明明很远,可她居然可以不靠导航自己开过来。

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杨昭来到陈铭生家楼下。

陈铭生家的小区很老旧,没有门卫也没有路障,车可以随意开进来。杨昭把车停在陈铭生住的单元门旁,拿出手机看了看。

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现在才八点半。

他应该已经上班去了,杨昭心想。

她没有给陈铭生打电话。她觉得陈铭生认识她以来,都没怎么好好上过班。杨昭把车钥匙拔了,打开车门想随便走走。

这个院子和她住的小区很不一样。

八点半,华肯金座的院子里肯定安静极了。那个院子里住的人有两类——一类在八点半的时候已经早早离开,另一类则还在梦乡之中。

华肯金座里的住户也不会在院子里聚堆……杨昭来到一个象棋摊前,两个老人正在下棋。棋盘是一块旧木板,上面画着楚河汉界。

在棋摊周围站着两三个围观的人,笑呵呵地聊着战况。

杨昭走了一圈,在一个木栅栏下面看见了上次那只猫。

它还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趴在地上。或许是察觉来了人,它扭动了一下,杨昭不知道它有没有睁开眼睛赏脸看她一眼,总之它扭过一次后,就又不动了。

杨昭蹲在它身边看了一会,觉得自己也困了。

她再次翻出手机——时间只过去二十分钟。

杨昭回到车上,她来到后座,躺下休息。

车上睡觉不太舒服,而且每次杨昭觉得可能要睡着的时候,车边就会跑来一串追闹的小孩。好不容易稍稍适应了一些,进入浅眠的时候,一声喝亮的声音传来——

“将军——!哈哈哈哈!”

杨昭:“……”

她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坐起来。

她拿出手机,给陈铭生发了条短信。

【陈铭生,我是杨昭。】

短信很快就回复了。

【嗯,怎么了。】

杨昭犹豫了一下,最后挨不住头疼,终于还是打了句——

【你在哪?】

陈铭生回复——

【在家。】

杨昭:“……”

她一个电话打过去。

“喂?”

“你在家?”

陈铭生嗯了一声,杨昭说:“你今天不上班?”

陈铭生说:“我昨晚跑的夜班。”

杨昭无语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陈铭生说:“你送完你弟弟了?”

杨昭:“嗯。”

陈铭生又说:“那我等下去接你。”

“不用了。”杨昭探过身,把前座的手提包拿来,说:“我来找你了。”

杨昭上楼,陈铭生已经在门口等他。

他又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背心,下面是灰白色的棉长裤。

陈铭生把杨昭迎进屋,问道:“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杨昭说:“我送完小天就来了。”

陈铭生算算时间,说:“那你来了有一会了。”

“……嗯。”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怕你在上班。”杨昭说。

陈铭生笑了笑,说:“以后想找我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好。”

杨昭第二次来陈铭生的家,陈铭生让她先去卧室里,他倒了点热水给她。

杨昭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陈铭生站在她面前,杨昭仰着头看他。

她今天穿了件灰色的羊绒衫,头发绑了起来,仰着的脸干干净净。陈铭生看着看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杨昭感觉到脖颈上干燥的手掌,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又低下头。

就在这时杨昭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在安静的屋子里听得格外清楚。

杨昭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陈铭生倒没什么变化,他看了看杨昭,说:“你没有吃饭?”

杨昭点点头,说:“没有。”

陈铭生想了想,说:“想吃什么,我做点给你。”

杨昭抬眼,“都有什么?”

陈铭生说:“你想吃什么。”

杨昭说:“面条。”

陈铭生笑了一声,说:“你怎么总想吃面条。”他撑着拐杖转了个身,往屋外走。杨昭捧着水杯跟在他身后。

陈铭生家的厨房小得可怜,两个人进去你挨我我挨你。陈铭生对杨昭说:“要不你进屋等着,我做完给你拿过去。”

杨昭看他,说:“我在这里打扰你么。”

陈铭生摇摇头,“不啊。”

“那我就在这里。”杨昭说。

陈铭生在一个小木橱里拿出一纸挂面,放到一边。然后又取出小锅,接好水,烧了起来。陈铭生转头对杨昭说:“帮我拿个西红柿。”

杨昭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在厨房角落的竹盘里拿了两个西红柿。陈铭生把拐杖靠在一边,单腿站着,他扶着水池边,蹦了一下。

杨昭把西红柿给他,看着他洗菜。

陈铭生逆着从阳台上照进的阳光。杨昭觉得,自己或许是太累了,陈铭生的身影在她的眼中柔和成一道剪影,细腻得让她忍不住想要拥抱。

他低着头,安安静静地洗着手里的东西。屋子里只有流水的声音。

杨昭慢慢走过去,在他身后轻轻地环抱住他。

陈铭生扶了一下水池,微微稳了一下平衡,然后低声笑道:“你不嫌挤啊。”

杨昭没有说话,她侧过脸,轻轻枕在陈铭生的背心上,然后摇了摇头。

陈铭生接着洗手里的菜。

杨昭看见厨房角落里放着的土豆和芸豆,她看着装菜的竹盘,似乎入迷了。

陈铭生关掉水龙头,说了句:“洗好了。”

杨昭没动静。

陈铭生笑了笑,他直起身,感觉到背后一个脑袋顶着自己的背。

“你不动我怎么做饭。”

杨昭慢慢抬起头。

陈铭生转过身,杨昭就站在他身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

杨昭低着头,她看见陈铭生挽起的裤腿,抬起头,轻轻摸了上去。

陈铭生的腿动了动,他说:“怎么了。”

杨昭的手刚好放在他的断肢上,那里的感觉很奇怪。

他的腿因为受过重伤,经常觉得麻木,可现在隔着一层裤子、一层皮肤,陈铭生依旧觉得杨昭掌心轻柔的力道和温柔的热度直达深处。

那是一种充满意味的抚摸。

他微微往后退了退。

杨昭松开手,抬头看他。

她对陈铭生说:“下面条吧。”说完,她转过身打算给陈铭生让开地方。

她刚一转身,就被一股力气拉了回去。

陈铭生一手握着两个西红柿,一手拉过杨昭的胳膊,轻掐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下。

陈铭生的吻,似乎和这个院子、这间屋子一样,有一股安稳陈旧的气息,杨昭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与薛淼身上常年不变的香水味不同,陈铭生的身上有一股清淡的肥皂香,混着他身体温热的气息,围绕在杨昭周围……她觉得,她此时,应是融入了刚刚她看到的那幅逆着光的剪影里。

陈铭生没有吻多久就放开了杨昭,他低头看着她,说:“这里太窄了,进屋里等吧,我做好拿过去。”

杨昭点点头,转身走出厨房。

水已经烧开了,陈铭生把面条下锅,又切了一根黄瓜,和切好的西红柿一起放到锅里。

放好调味料,陈铭生站在锅前,静静地看着锅下窜起的青红色火苗。

过了一会,面条好了。陈铭生关了火,把面条盛在一个碗里,然后拄起拐杖。

再去拿面碗的时候,面碗已经有些烫手了。

陈铭生只能一手扶着拐杖,一手端着面碗,他也不能走的太快,面汤会洒出来。

他把面碗端进屋,放在桌子上。松开手的时候,陈铭生不自主地搓了搓指尖,上面已经压出了两道红印。

等他抬起头,刚好看见躺在床上的杨昭。

她睡着了。

陈铭生一愣,撑着拐杖来到床边。

杨昭侧身倒在床上,看起来已经睡熟了。

陈铭生站起身,把窗帘拉上。

屋子里暗了一些,陈铭生转过头,看见微微泛黄的光照在杨昭的脸上,安静又温柔。

陈铭生坐在床边,看了很久。

杨昭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

她刚刚睁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动了动,没有起来,才发现自己身后躺着个人。

“……陈铭生?”杨昭扭过头,也只看见他半个身影。陈铭生在她身后抱住她,杨昭感觉到头顶上轻微的鼻息。

“陈铭生?”她又叫了他一遍。

“……嗯?”陈铭生被她吵醒,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也从睡梦中醒过来,声音中带着点慵懒。他动了动,又把杨昭揽住。

杨昭被他抱在怀里,她的后背紧贴着陈铭生的胸口。屋子已经有些暗了,她看了一眼窗子,黄昏的红光顺着窗帘的缝隙,形成有些明亮的一道线条。

她的目光向下,看见屋子角落里,堆放着四五个哑铃,还有一摞不同重量的哑铃环,从大到小叠上去。

杨昭说:“陈铭生,你健身么?”

陈铭生闭着眼睛回话道:“不。”

杨昭说:“那些是什么。”

“嗯?”陈铭生终于睁开眼睛,也看见墙角的哑铃,他重新闭上眼睛休息,有些发懒地说:“举着玩的,习惯了。”

杨昭抬起头,陈铭生把胳膊放到下面,杨昭枕了上去。她问陈铭生:“沉么?”

陈铭生笑了笑,“不沉。”

他笑的时候,杨昭感觉到背后跟着他的胸口一起轻轻颤动。杨昭转过身,与陈铭生面对面躺着。

陈铭生个子很高,上下都比杨昭长了一截,把她整个包了起来。

杨昭低声说:“不好意思,我昨晚睡得晚,今天有些困。”

陈铭生说:“我也一样。”

杨昭说:“我要定闹钟。”

陈铭生说:“你想几点起。”

“八点,我要去接小天。”

陈铭生闭着眼睛,低声说:“睡吧,到时候我会叫你。”

杨昭是个很有规则的人,但是这一次,她听到陈铭生说睡吧,真的就闭上了眼睛,一点担忧都没有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双更给你,我已经被榨干了。。

声明:以上文章均为用户自行发布,仅供打字交流使用,不代表本站观点,本站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特此声明!如果有侵犯到您的权利,请及时联系我们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