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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很多坏毛病,但有爱你这个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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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KTV里,大家忙着唱歌、猜拳、碰杯,萱子在一旁喝着闷酒。往日里吵吵着没安全感,在感情里胡作非为的萱子,如今什么都没了。

这是萱子第二次失恋,第一次失恋要追溯到三年前了,那时候的萱子爱得热烈,异地恋,也要在每个周五下班后的夜里飞奔到对方的城市。熬了汤盛进保温壶里,宝贝似的捧着,坐两个多小时的车去探望声称发烧的男友,进了门,看到卧床的男人正想表达心疼,被子里却探出另一颗头来。这一路奔波,汤还是热的,心却凉了。萱子把汤一股脑泼向床上的狗男女,重重地摔上门,把屋里女人的惊叫甩在身后,逃走。

人这种高级但又脆弱的动物,总是用自尊心强迫自己把受伤导致的后遗症伪装成所谓经验,以此武装自己,对所有类似敌人的对象,保持不信任,防止上当。从那以后,“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成了萱子两年单身时光里的口头禅。视爱情如粪土,拒绝所有男人的示好,就连喜欢的韩剧也戒了,说那不过是爱情童话,而现实常常让我们活成了警醒人的寓言故事。

直到遇到了大严。

大严跟萱子是在朋友生日会上认识的,后来两人成了朋友,经常一起逛街、吃饭、聊天,渐渐地彼此都有了好感,而捅破窗户纸,又是在一个聚会上。

萱子每次喝了酒都很健谈,那天一高兴,喝多了,不小心跟大严聊起自己的从前,大骂渣男,边骂边哭。大严把她抱在怀里,埋头凑在萱子耳边说,有我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萱子抬起脸盯着大严,那你欺负我怎么办?

我不会欺负你的。

万一呢?

没有万一。

后来就像大家猜的那样,两人顺其自然在一起了。而恋爱之后的萱子,就像个得了被劈腿妄想症的侦探。刚在一起的时候就把大严的微信扫荡了一遍,稍微有可疑点的女性好友,尤其是爱发自拍的,都被萱子删了个干净,其中爱发自拍且看起来性取向可疑的男性好友,也都被斩草除根。大严的微博关注,有三百多个,萱子愣是把每个人的主页都看了一遍,首先看相册,长得不好看的略过,长得好看的就一条条翻对方评论。有次看到大严评论了一个妹子的自拍,立马跳起来三丈高,质问对方那是谁,大严在打游戏,就应付了一句普通朋友啊,于是被敷衍的萱子怒气值max,一把按下了大严的电脑关机键。后来因为这事,老队友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拒绝带大严开黑。

清理完山头,就是占山为王了。

大严所有社交软件的头像都被要求换成了两人的合照,微博、朋友圈,点开全是跟萱子的秀恩爱。有时候大严单发萱子的自拍,配文字“媳妇儿真美”,就会有人带头评论“萱子快把手机还给大严”,其他共同好友看到也都跟着复制粘贴,整整齐齐的评论码一溜。但凡应酬或聚会,只要太晚还没散场,大严就会收到萱子的夺命call——催他回家。而大严总是在电话这头笑得一脸温柔,耐心地说,媳妇儿乖,马上就回了。挂了电话如果有多事的人凑过来问,这样你不烦啊,要是我媳妇这样,我早翻脸了。大严就会挠挠后脑勺,盯着亮着的手机屏里萱子的照片笑笑说,不会啊,我媳妇儿这是在乎我,为什么要烦呀。一句话堵得挑拨离间的人一脸尴尬。

交往第三个月的时候,大严把萱子接到了家里一起住。搬进去的第二天,大严加班,萱子以没人帮忙打扫卫生为借口,把我叫去了她家。一进门,看到整洁的房间和萱子手里的放大镜就知道这个家伙又要作了。

“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没好气地躺倒在沙发里,冲她翻了个白眼。

萱子把放大镜朝我扔过来,“快帮我找找角落里有没有女人的头发。”

我一手接住放大镜,搁到茶几上,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了起来。“你自己玩吧,我给你加油昂。”

过了半小时,在卧室里翻箱倒柜一通之后,萱子终于发现了赃物若干——一条白色手织围巾、一盒发霉的巧克力和一双红色女士凉拖。

看到萱子阴沉着脸,我赶紧从沙发上弹起来,“你别激动啊,先听大严解释。”

“小九,你帮我搬家吧,我要分手。”萱子眼里闪着泪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赶紧拿起手机发微信给大严:快回家,急!大严秒回了一个“好”。

大严公司离家不远,十五分钟后到了家。萱子依然石像一般坐在地上,看到大严回来,又开始抽泣。大严皱着眉疑惑地看向我,一脸“怎么了”的表情。我抬下巴指了下地上的“赃物”,大严心领神会。

“媳妇儿,别哭,听我解释呀,这围巾和鞋都是我妈落这的。”大严说着试图把地上的萱子拽起来。

萱子一脚踢向旁边的盒子,“那这盒巧克力你怎么解释?”

大严弯腰捡起盒子,我屏住了呼吸,继续僵坐在沙发上。大严缓缓地打开了盒子,里面的巧克力已经发霉了,能明显看出来是手工做的,上面用彩色的巧克力写了大严的名字,还涂了乱七八糟的桃心。 大严面无表情,找准了垃圾桶,一股脑扔了进去。

大严说巧克力确实是前任送的,但只是忘了扔,没别的意思。萱子说,放屁你就是还忘不掉,坏了都舍不得扔。两人拉锯似的争论了几个来回,我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好,帮谁都不是,觉得尴尬,于是找借口开溜了。

后来听说两人冷战了三天。而事情迎来转机,是第四天,大严他妈去探望小两口。

老太太一进门,大严赶紧接过大包小包的土特产,萱子也动身去鞋柜取拖鞋,拿了双崭新的递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正乐呵呵地准备接过去,看到了一旁的红色旧凉拖,拿起来穿上,对萱子笑笑,糟蹋新的干嘛,我这双旧的不在这吗。萱子用余光瞄到大严咧着嘴笑,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看我没骗你吧。

这么久以来,萱子处处严防侦查,但从来没发现过大严跟任何女人有过暧昧。大严原来的异性朋友,也都因为萱子而断绝了往来。但有个女人一直被萱子视为情敌——大严的前女友。

大严跟前前任谈了三年,曾经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情侣之间该经历的,都经历了。后来因为女方出国读书,就把大严甩了。萱子总担心有一天对方回国了,两人会重修旧好,于是这成了大严的人生污点。毕竟三年前在自己心爱的人枕边探出脑袋的,也是称之为前任的存在。

在刚喜欢上萱子的时候,大严就自觉把所有关于前任的东西删了,手机相册,qq空间,朋友圈,微博……一个不留。有次萱子吵着要看大严前任的照片。大严也是缺心眼,真找出了照片发给萱子看。萱子一看不得了,这前任竟然如此美,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大严又被扣上了对前任念念不忘的帽子。萱子说,还存着前任的照片,不是念念不忘是什么。大严说,我没存,我从她人人网找的。萱子不依不饶,5555可是你还记得对方的网名。大严崩溃了,人人网是实名啊,岂能分个手就可以把人名字给忘了……

五一假期两人休了年假去海南玩,第一天都开开心心的,直到第二天去了天涯海角。萱子问大严,你以前来过这里吗?大严说来过啊。萱子掐指一算,大严上次来的时间跟前任还在一起,又不得了了,说你带她来过这,还带我来干嘛!于是立刻订了回程的机票,当晚飞回了北京——假期旅行泡汤。回北京之后窝在我家里哭,说真特么后悔啊,好好的假期为什么要作死,放着阳光沙滩海浪不要,要回北京吸霾。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活该。

萱子不是不知道自己作,每次闹完了意识到自己错误,又去跟大严道歉。萱子说,我就是太没安全感了,表达在乎的方式不对。大严说,媳妇儿我知道,我不怪你,我理解你。

大严是真的理解萱子。在他九岁那年,父亲丢下他们母子,带着别的女人跑了,从此音信全无。作为家里仅剩的男人,大严比同龄人成熟得早,用小小的手掌给身边这个被抛弃的女人擦眼泪,用稚嫩的肩膀扛起男人的担当。父亲那样的人,是大严的耻辱和恨。他理解萱子,像理解自己的母亲。

我经常劝萱子别老作死,大严是个好男人。但萱子每次都摇头晃脑地答应着,理智却总跟不上行为。不过萱子是真的很爱大严,除了作这点,别的地方都是个相当合格的女朋友。萱子从来不当众作,都是关起家门来斗争。萱子知道男人都好面子,人多的时候就是个小媳妇模样,所以两人能好这么久,跟这点也有关系。萱子会做好吃的甜点,每次做很多,让大严带到公司分给同事吃,于是同事们都知道了大严有个贤惠的巧媳妇儿,大严脸上也有光。平时跟萱子出去逛街,买的三件有两件都是给大严的。虽然大严的钱都在萱子手里,但萱子从来不乱花,一心想着攒钱给大严换辆更好的车。聊天的时候,萱子也是三句话不离大严。

好在日子一天天过去,萱子的安全感总算一点点坚固起来,两人闹别扭的时候少了,自然感情也就平稳了。

但平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

随着大严事业的蒸蒸日上,跟萱子的感情又开始变得紧张。因为大严越来越忙,有时候忙得都忘记吃饭了,哪里还会记得第一时间回萱子的消息,还经常加班到半夜,回家之后倒头就睡。以往都是大严做好了饭给萱子吃,现在是萱子做好了饭菜,直到凉了都不见大严回家。这种反差萱子自然忍受不了,三年前的那种绝望感又回来了,像铅一样灌满心头。曾经那段时间,那个人也总说忙。所谓不爱一个人,不就是在日夜间偌大的间隙里,也容不下那个人单薄的影子么。

萱子经常在深夜里泪眼朦胧地摇醒瘫倒在床上的大严,质问是不是不爱她了,为什么都不理她。起初大严会挣扎着爬起来给她擦眼泪然后哄着睡着,萱子误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在意,于是愈演愈烈。

三天前,萱子掀起栽倒在床上正呼呼大睡的大严的被子怒斥,为什么不洗澡就睡觉。十月底的北京,已经很冷,还没有暖气,被冻醒的大严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憋屈,大声斥责萱子不懂事。深夜里本来就四周寂静,大严嗓门一大,萱子心里的委屈和惊吓一股脑蹿上眼底,眼泪顺着脸颊吧嗒吧嗒砸到地上。大严慌了,想上前哄,被萱子一把推开——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跟那个混蛋还有你爸一样,都是渣男!后来萱子说她当时看见了大严眼神里的失望、愤怒和伤心,那是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大严,像一只防备着一切的流浪猫。

然后大严穿上衣服离开了家。这三天里,谁都没能联系上他。

KTV里响起了《后来》,萱子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抢过麦克风唱了起来。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

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唱完副歌,萱子坐到我身边,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绝了堤,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

萱子说,“小九啊,都怪我的不安全感让他很累,我越怕失去他,就越是在失去他。我喜欢吃辣,他即使得口腔溃疡了,也还是会给我做川菜,看着我吃。我删他微信好友,其实得罪了很多他的客户,但是大严从来没怪过我,他说我放心,比什么都重要。明明是我无理取闹,大严还是会哄我,跟我说生气伤身体。有时候我气急了,半夜要离家出走,大严会把我拉回去,说你不要走,我走。有次我在大街上生气走掉,我走啊走,最后迷路了,巷子很黑我很害怕,于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哇哇大哭,正抹眼泪,旁边伸过来一张纸巾,是大严,他一直远远地跟着我……”

说着说着,萱子泣不成声,我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的眼泪蹭到我衣服上。

萱子喝多了开启话唠模式,趴在我的肩头继续呢喃着,“我爱吃醋,我小心眼,因为我太在意他,我总是担心他不担心我,我怕他被抢走,我怕自己不够好……其实大严早就把我的伤治好了,我沉浸在他近乎纵容的关怀里不愿出来,却成了用别人的错惩罚他的罪人。我自私,我不讲理,有很多坏毛病,只有爱他这一个好习惯……”萱子的呼吸声变得变得轻缓,趴在我肩头睡着了。

“都听到了吗,老地方,还不快来接她。”我对着手机说道。

在萱子唱歌的时候,我打通了大严的电话。她坐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偷偷开了免提。

大严来的时候眼眶微微发红。找到在角落熟睡的萱子,取下自己的围巾小心翼翼地系在对方脖子上,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她。

大严背着萱子走,我送他们上车。发动机响起的时候,坐副驾的萱子嘴里还呢喃着大严的名字。大严把外套盖在她身上,心疼的眼神和萱子小孩一样的睡脸凑在一起,恍惚间我觉得他们更像一对父女。

大严摇下车窗跟我挥手说再见的时候,萱子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身边的是大严,瞬间从车座上弹起来,凑过去死死搂着对方的脖子,哽咽着说不出话。

我冲着车窗里喊道:“一定要好好的啊!一直幸福下去!” 像同学录上寄语一般的两句话,质朴而真诚。

车窗里的两人冲我拼命点头,接着又扭过身继续拥抱在一起。

大严说,“媳妇儿,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的家庭情况你都知道,我要是对你不好,那我跟不孝有什么区别。我妈都交代了,要是敢对不起你,就没我这个儿子。”

萱子噗嗤破涕为笑,眨巴着眼睛盯着大严,“那无论怎样你都不会离开我了是吗?”

“当然不是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不要我了”

“你俩演情深深雨蒙蒙呢!要秀恩爱滚回家秀!”我假装生气,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大严转头咧开嘴冲我笑,然后踩下了油门。

都说两个人相处久了,关系就会变成血浓于水的亲情,变成一种习惯。她的刁蛮任性,她的自私多疑,她的不可理喻,这些令人生厌的缺点在生活里横行霸道,却又让人割舍不掉。生气的时候想要全丢掉,然而一转身少了她的影子,又觉得生活空荡荡。

萱子是幸运的,她那些近乎偏执的小任性,被大严宽厚温暖的肩膀承载起来,像一颗脆弱的种子,没有生在岩石缝,没有溺在池水间,而是落在了温润的泥土里,生长的时候,一定会有破土而出的痛,但早晚会开出花来。而现在,已经发芽了。

所谓安全感,不过是自己的心魔,存亡都由心定。我们现在或曾经也像萱子,没安全感,又总是找不到恋爱的法门,每次想引起对方关注,却用了错的方式。抓得越紧,丢失得越快。但幸运的话,你会遇到一个人,他给你包容,带你成长,温柔地将你驯服,就像小王子和狐狸。

如果你说,不是每只狐狸都会遇到它的小王子,那么,你可以做小王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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