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刚过,是在季春。春风送暖,万紫千红。全市又举行了百公里“毅行”户外竞走活动。
“毅行”者,考验毅力之野外行走也。无论男女,不分老少,皆可参加。在春暧花开的季节,走出蜗居,跨出城廓,投入大自然的怀抱,置身山川河谷,锻炼体质,磨砺意志,检验自己,是为伟大而壮阔,新奇而别致,给我们带来莫大益处。
我约了4个伙伴,缴了5元保险费、25元关爱留守儿童赞助金,欣然报名,加入竞走大军行列。
按照规则,百公里“毅行”竞走,分两天进行,即4月9日和10日,里程一样,路线不同,每天50公里。不定名次,只要走足,走完,即可获胜,获颁“英雄”证书一张,奖励“雪花”啤酒一件。
我与四个伙伴——两位张先生,一位王先生,一位覃先生,编成一组,结成一个团队。张、王二先生在岗,覃先生已退二线,都是奔五的人了。
第一天,上午9时,天空白云朵朵,广场彩旗猎猎,运动员头戴遮阳帽,身穿统一印制绿色体恤,排着队,站满了怡兴广场。点名之后,正式参赛者1200名,业余跟跑者500名,队伍庞大,气势非凡。
启动仪式开始,领导讲话,赞助商亮相,运动员代表发言,裁判志愿者表决心。
发令枪一响,队伍便依序出发。
先是出广场,过第一个关口,有裁判监督,我们拿出签到卡,由其在上面按下第一个印戳。通关后便向柳林沟进发。
进柳林沟有一段平路,队伍已望不到头,我们5人发誓不走散,始终跟在一起。我们保持匀速步伐,不紧不慢,走好自己,也察看旁人,随时提供帮助。进了柳林沟,路变窄、变陡,走起来便有些喘气。但我们紧跟步伐,掌握节奏,互相鼓励,不拉下半步。路边桃花妖娆,涧边溪水淙淙,我们无暇顾及,奋力向前。这时,队伍像一条龙,龙头已伸向山顶,龙尾还甩在后边很远,但队伍已没有开头那样齐整,变得松散、稀疏了,人与人之间,组与组之间已拉开了距离。
一会儿,走完了柳林沟,我们5人也到了山顶,叫黑虎梁。站在黑虎梁,大巴山一览无余,群山起伏,连绵不断。抬眼望去,天与地相接,白云与青山相衬,山梁、沟壑像匹匹骏马,向远方奔腾;近处,俯瞰山城,那喧嚣的城市是那么安静,安静得像个婴儿,在山的怀抱里,像是睡着了。这是一处公园,有亭,有台,有榭,有凳,有梯,像是专门给路人准备的。有的人坐下来小憩,有的人说着话吆喝着自己的同伴,有的观山景赏形胜。我们四人没有停下来,而是在别人休息的时候赶路,笨鸟先飞。
这时,一个小孩子在前面走,我们有些好奇,紧走几步赶上问:“小朋友,他几岁了?”
孩子气喘吁吁地回答:“八岁”。
再问:“家是哪儿的?”
孩子回答:“省城来的。是父母带着举家来的,爸爸妈妈已走到前边了。”
我们问:“百公里能走下来吗?”
孩子肯定地点点头。我们向他致意。
到了签到处,我们把签到卡取出来又盖了个印戳。今天要盖5个印才算走完呢,必须加紧赶路。过了黑虎梁,便走下坡路,进入七里沟了。下坡路是送脚路,慢慢走反而碍事,于是我们5人竟小跑起来,不出半小时,跑出七里沟,拉下了百十人。出七里沟又是上坡,要登青岗坪了。从山脚到山顶有八公里,这时那10多个“山鹰户外”驴友组成的冲锋队一阵风冲在我们前面。他们是爬山高手,即使上山也是小跑,我们望尘莫及,只好避让他们。
到了半山,有一农庄,人头攒动,人流如潮。我们赶过去,才知又盖印戳了,顺便领个餐包。这时才感到肚里已空。志愿者给我们发了一塑料袋吃的东西,又发了一瓶矿泉水。特别叮咛:矿泉水喝完了,要把瓶子装进塑料袋,交空瓶才可领下一瓶水,这是环保。我们谨遵嘱咐。我们没有停下来,而是边吃边走。餐包里装着两颗卤鸡蛋,两根火腿肠,两根蛋糕,还有一瓶牛奶。我们喝着水,吃着干粮,直达山顶,塑料袋已空。
刚好,山顶有保险公司在那儿发水。我们交了空瓶,又领到一并矿泉水。我们本以为到终点,可以折回了。但志愿者告诉我们,还得上山5公里,到草坝子桠豁才能折返。我们二话没说,抬腿又向更高的山——草坝子冲去。那路更陡,更窄,前几天我们还来植过树呢。
这时,队伍更稀疏了,拉得更长,我们已进入第一集团。这是艰难的5公里,大腿有些发胀,小腿有些发软,脚底有些生疼。但我们咬着牙,向前疾走。这时,不断有运动员开始折返了,彼此打着招呼,或开几句玩笑,或互道一声平安,彼此鼓励,互相打气。好像到了云端,也就到了山顶。我们终于走到了终点,签到卡上也盖了印戳,又领了一瓶矿泉水,没有停歇,立即折返。因为这才走完了一半。
返回是下坡路,也是送脚路,我们轻松多了。但走下坡路,也得讲究科学。当过兵的张先生说:“走下坡路,得用大腿带动小腿,空中尽量多待一会儿,脚跟轻轻着地。不可前掌用力着地,那样极易伤及脚踝。”
我们谨依他的教导,有节奏地行走。下山了,眼界开阔了,凉风徐徐吹来,好不惬意。这时,走在后面的覃先生竟轻狂起来,看着大山扯着嗓子吼起了山歌:
这山望到那山高,
那山有树好仙桃。
丈把竹竿打不到,
脱下绣鞋往上跷。
左一摇,右一摇,
摇下三双六个桃。
过路君子捡个尝,
不害相思也害痨。
男害相思容易过,
女害相思命难逃。
他那嗓子既粗犷,又悠长,既唱山,又撩情,歌声在山间回响,引得众男女运动员脸上荡着笑意,纷纷打招呼,也给大家提了神。唱罢,我们夸赞了一番。身上来劲儿,倦意一扫而光。覃先生一发不可收,又哼出一首:
我和贤妹隔条河,
早晨下午都看着。
早晨看见妹洗脸,
下午看见妹洗脚。
这一首更加酥麻,酸味更浓。女运动员捂着嘴,红着脸,从我们旁边闪过。
王先生打趣道:“既毅行,又唱山歌,晚上还能回去给老婆洗脚,你就尽享受吧。”
张先生接口说:“走快些,下山到河里洗脚去。”覃先生唱着歌跑在最前面。
我们又一路小跑,走完了草坝子5公里。又到了青岗坪桠豁,以为原路返回,结果要求从叉道拐入罗家河,再上柳林沟。我们顺着弯弯曲曲的罗家河逶迤前行,先是盘山路,后是河边路。这时天空飘起了小雨。我们不为所动,毅然前进,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天渐渐暗下来,拿出手机一看,已是下午6时半,不禁不觉,我们已走了7个小时。
终于,前面露出了豁口,豁然开朗,眼前一亮,出罗家河,复到柳林沟了。曙光在前,我们更来劲了,竟放开步子小跑,终于到了怡兴广场,复到起点。盖了印戳,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老婆孩子盼着呢。
回到家,老婆看到我一身运动行头,要我不要动,立即给我照了像,发到微信圈,立即收到点赞三四十个。我摊坐沙发,老婆端来木盆温水,放上盐,脚放进去,泡。这一泡就是一个多小时,舒服极了。不觉已呼呼睡去。明天还有50公里呢,万里长征才走完一半。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5人相约,吃过早餐,又到怡兴广场集合整队,继续前进。线路变了:绕县城一圈,从南进入鹿子坝,达捞旗河,翻橡子坪,下晒旗坝,上安垭梁,下鹿子坝,再返回县城。
绕县城的时候,我给老婆打了电话,让她带着儿子出来看毅行队伍。这支队伍确实很长,几乎绕了县城一圈,脚步匆匆,人声鼎沸。8岁的儿子站在桥头喊着“爸爸”,我应声挥手,他们母子也举手致意。
队伍蜿蜒而行,很快进入鹿子坝。那是移民新村,高楼林立,具有民间风味的新居鳞次栉比,一条新修的水泥路向远处伸去。我们在路上疾走,路旁不时放着茶几,放着鲜艳的茶水,妇女儿童向我们递来水杯。我们呷一口,浸浸嘴,润润喉,招手致谢。
乘着劲儿我们一路小跑过了鹿子坝,进了捞旗河。那也是一个村名。传说张飞路过此地,大旗落于河中,那可不是小事。急令士兵赶快捞起,继续前进,是为“捞旗河”。我们循着猛张飞的走过的路大踏步前进,好像听到三国时的马蹄声,有一股茶马古道的味儿。
接着翻橡子坪。又是上山,自然要走盘山公路,走了大半天,直线距离短得可怜。于是有人就去走捷径,抄小路。我们走到半道,有几个年轻人往回走。一问才知,是他们抄小道,过了签到点,返回补签,做了背工活,出力不讨好,要落到后头了。很快到达橡子坪,志愿者在山顶发餐包,我们领了包,接了茶水,马不停蹄,翻山下河,到达晒旗坝。这又是一个村名,是说张飞把大旗捞起后背到这里晒旗,故名曰“晒旗坝”。在这里签到后,我们5人队伍已散开。两个张先生和覃先生已落后多时,打电话,他们还没有翻过橡子坪。
我与王先生始终在一起,就顾不得后头的人了。我们越走越来劲儿,从晒旗坝上坡向安桠梁疾走。又是盘山公路,不但考验腿功,还考验忍工,也就是走了大半天好像还在原地踏步似的,这时一定要忍,也是考验毅力的时候。到了半山腰,见一老年运动员靠在路边石上歇气。我们一打听,才知已72岁,也是从省城来的。一路下来,始终坚持,走得并不慢。奈何不得年岁不饶人,这时已体力难支了。我们赶紧向救护车呼叫来接人。我们就守着老人,向他表达敬意,让他开心。一会儿,救护车来了,我们把老人送上车,挥手告别,又赶紧赶路,想把刚才耽搁的时间补回来。
我们迎着晚霞,挥汗如雨,向山顶攀登。终于,走完了“之”字拐,爬完了曲折路,到了安桠梁。山上彩旗飘飘,人声鼎沸,数十家企业在山上打着自己的宣传标语列队欢迎,倒茶送水不绝,我们受到鼓舞,含笑告别,过山梁,跨窝堂,钻树林,很快过了安桠梁,开始下山坡了。下山坡,腿已发麻,脚跟打颤,慢走是折磨,只有快跑还好受一些。这时,有不少运动员已明显跟不上了,坐在路边休息,不停地有人呼救。我与王先生发誓,要凭着两条腿走回去,不打折,不弄虚,凭实力说话。我们小步跑着,很有节奏,互相鼓励,终于走完了山坡,到达鹿子坝,开始向县城冲刺。
进入县城,我们俩拖着沉重的脚步,昂着头,挺着胸,过王家崖,穿农贸市场,奔河滨路,跨量心桥,终于,巨幅标语映入眼帘:
毅行,是一段旅程,是一种体验,是一种经历,也是一种精神
看着标语,浑身有了力量,疲劳远遁。我们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怡兴广场。这时,太阳已经落西,我们用时6小时又50分,百公里毅行硬是走完。我们胜利了。
在夕照中,我们举行了隆重的闭幕仪式。
我们5人团队终于重聚,手拉手去领“英雄”证书。上面赫然印着:
祝贺你完成第八届百公里毅行征程。我们谨作证:你是一个有毅力,有爱心,善行动,重承诺,体力棒的人。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两天。
再去搬一件“雪花”啤酒,扛回家,向家人汇报。
回家后,老婆孩子像迎接真正的英雄,端出热腾腾的绿豆汤,慰劳,鼓励。
晚上,去量体重,整整折了八两,啤酒肚已消去大半,身体的轮廓显现出来,仿佛又回到20多岁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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